如今,侯府上下,只靠林氏一人苦苦支撐著,她早已是外強中乾,力不從心。

可今日侯府門前的那一幕,已經引來了諸多的口舌和非議。如果這喜宴只擺一天就草草收場,恐怕難以堵住悠悠眾口。

於是,林氏不得不強撐著疲憊的身子,準備再多堅持幾日。

她心裡清楚,自己每多堅持一天,就能為侯府、為柔兒多爭取一份顏面。

只是這樣一來,棺槨裡已經涼透了的侯爺便又要再多等幾日了。

一想到這一點,林氏只覺自己的一顆心彷彿被捏碎了般痛不欲生。

夜已深,熱鬧褪去,侯府膳堂內,林氏孤零零坐著,一身華貴的衣裳也掩蓋不住她滿身的落寞和哀傷。

她目光呆滯地望著滿桌的佳餚美酒,一旁的三把空蕩蕩的椅子彷彿化成了三把利劍,深深地刺入她的心中。

想起大年夜,一家四口還整整齊齊地坐在暖閣裡吃著團圓飯。

此刻竟是死的死,嫁的嫁,病的病……不過半月,這偌大的侯府便只剩她一個人苦苦撐著。

想起侯爺生前的點點滴滴,想起世子那好似永遠也好不起來的虛弱身體,這位一生要強的二品誥命夫人心中不禁一陣絞痛,再也顧不得體面,眼淚嘩嘩直往外流。

“侯爺,您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璟兒平安啊!”林氏喃喃自語,聲音裡滿是哀愁和懇求,“只要璟兒能夠好起來,我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的話在空蕩蕩的堂內迴盪著,彷彿是在向那遙遠的夜空訴說著自己的心聲。然而,回應她的只有無盡的寂靜和黑暗。

她不知道的是,命運的齒輪早在半年前,宋文璟醒來的那個清晨便已經開始轉動了。

那時的她,根本就不需要粉身碎骨,也不需要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她只需要對沈青青懷有一點感恩之心,在宋文璟喊出“休妻”二字時,上前喝叱一聲“忘恩負義的東西”,一切便全都如她所願了。

可時光終究不能倒流,侯府造下的“孽”,只能用血淚來償還。

……

翌日,天剛矇矇亮,夜色還未完全褪去,林氏便已經強撐著身子開始著手安排今日的喜宴。

因著昨日那塊牌匾當眾砸下的事,林氏一整夜都未曾閤眼。她連夜命人將侯府裡裡外外的匾額全都加固了一遍,甚至還親自監督,直到確認無虞才稍稍放下心來。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眼皮子直跳,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很快,隨著日頭升起,喜宴也如期開始了。賓客們絡繹不絕地湧入侯府,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林氏站在人群中,周旋於各色賓客之間,又是敬酒,又是道謝,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來。她雖早已疲憊不堪,但臉上始終掛著得體的笑,彷彿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然而,就在氣氛正濃之際,忽然聽到一聲虛弱而憤怒的聲音,如驚雷般驟然從大堂內炸響。

“父親屍骨未寒,母親竟在此大擺喜宴!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眾人紛紛望去,只見宋文璟著一襲月白色常服,髮髻微亂,一臉委屈地立在大堂之上。雙眼通紅、滿臉淚痕地怒視著林氏,大聲質問。

聲音雖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林氏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看向宋文璟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恐、憤怒、怨恨以及深深的失望……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逆子竟會在此刻突然站出來指責她。

前夜,侯爺嚥氣時,宋文璟已經歇下了。林氏害怕侯爺的死刺激到病重的獨子,加之,第二日還要操持女兒的婚禮,她實在無暇再顧及其他,於是嚴令下人:侯爺去世的訊息,連宋文璟都要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