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同登出的還有三日後陸府喪禮弔唁事宜。

一時間又成為盛都熱議的話題。茶肆、酒樓、瓦舍里人們談得津津有味,不厭其煩,不厭其詳也不厭其舊。

皇帝受奸人矇蔽,誤傷忠良,特恩賜王府作為弔祭,追封太尉頭銜並重新厚葬,賻贈珠玉、衣衾、車馬、帛、粟各千。

“這下可有那些大人們愁的嘍!”一商販打扮的茶客笑道。

“愁什麼?”

“官家帶頭賻贈,下面的官們哪個敢不送?”

“可陸將軍不像愛財之人啊。”

“欸,這盛京裡除了你我,哪個把愛財寫臉上了?”此人之話立刻引來大笑。

的確依大盛朝俗,親友們需要為逝者家中送上錢帛和金幣,若是有聯姻關係的還要送上牲口和酒,以作“上祭之禮”。

通常關係越為親近的,禮金禮品越為豐厚,這就是大盛的厚葬之風。

陸瀟年此時權勢正鼎,在這時辦喪奠說他不是為了趁機斂財都無人相信。

三日後。

無名王府內,滿目白綾飄揚,檀香繚繞,碎金陽光穿過鬆柏葉縫在溼漉漉的墨磚上投下駁駁斑影。

白、金兩色相映的靈堂正中擺著三座厚重的檀木棺槨,巍峨庭柱上從頂垂下道道輓聯,書墨蒼勁淋漓,僧侶在一旁靜立,木魚誦經聲悠揚。

來人絡繹不絕,唯獨不見苦主陸瀟年。

一直到午後,花朝繞著王府上下找了好幾圈也沒能見到陸瀟年的影子,他來到密室入口,把守的侍衛攔住他並告訴他陸將軍也沒在下面。

最後花朝帶著疑惑來到後院的馬廄,果然,追疾也不見了。

他隨手牽了一匹馬也出了王府側門。

花朝一路疾奔直出了西城門,又朝南騎了許久,果然在城郊外的一片荒廢的馬場上看到了一個正在策馬身影。

這裡曾是陸家軍以前的校場,他們自幼就一起在這裡打馬球、賽馬、騎射。可現在被封了短短半年,這裡就已蔓草荒煙滿目淒涼了。

花朝在校場圍欄外勒馬駐足,看著夕陽裡馬背上的那個身影。血橙色的天幕下,一個黑色的剪影疾縱於天地間。上身迎風繃成一張精美的弓,頎長有力的雙腿踩在馬鐙上,縱馬揚鞭,掠過冒出嫩草的荒土,身後揚起黃塵。

看得出,追疾和他都已許久沒這般放肆瘋跑了。

花朝握緊馬鞭,低頭看了看掌心已經褪去的薄繭,催馬提韁越過圍欄,一躍衝進了校場。

感覺到身後有人,追疾不用主人催就足下加力,奮蹄飛奔而去。陸瀟年轉頭看到迎風而來的花朝,拍了拍身下的馬頸,誇了一聲乖。

追疾是他親手馴出來的馬,也最是瞭解他,而它本身也不喜歡服輸,所以追疾從未讓他失望過。

兩匹馬在空曠的天地間盡情追逐,彷彿一時間回到了過去。

當日頭落盡,雲影無光,溫柔的暮色開始籠罩這片原野時,追疾才算跑累了漸漸緩下腳步來。

花朝也多年沒有這樣縱馬了,出了一身的汗。被風一吹覺得渾身舒爽。他驅馬與陸瀟年並肩,側頭看去,逐漸灰暗的天色裡看不出那張臉上是什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