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著腿提問這個陌生的年輕叔叔,

“為什麼問這個?”微風吹過來,從樹上旋轉著飄落幾片綠油油的葉子,

“因為叔叔餓著肚子啊。”

“是哦,叔叔的爸爸媽媽都很忙,所以沒有人給叔叔做午飯吶。”不知道為什麼,說起這些宜野座頭一次不是很怨恨了,有些事情說明白了,也好像就是這麼簡單。

“你可以多吃一點,作為我的感謝。”小男孩認真地把飯盒推過去,

“感謝我?為什麼?”

“文人的媽媽是潛在犯,大家都不喜歡我,他們說和我在一起會被傳染。”小男孩誠實地說道,剛說完卻又有些後悔,希望這個叔叔不要嫌棄他。

“我爸爸也是潛在犯。”宜野座告訴他,說完還肯定地點點頭,

“真的嗎?”

“誰會胡說這些!”

“太好了———”

“瞎說。”監視官敲敲小男孩的腦袋,雖然知道他只不過是太興奮了,“剛才你說你叫文人,對嗎?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也有一個叫文人的弟弟。”

偶然地遇到這個孩子,不過是為了順便確認他就是當事人八歲的兒子,宜野座偶然回想起來新井沙希也曾經說起過,她有個讓人操心的弟弟。

“真的嗎,這是爸爸給我起的名字。不過他揹著媽媽欠了錢,後來藏到很遠的地方了。”小男孩毫不介意地說起這段落魄的家境,

宜野座聽到這裡,像被魚骨卡住了一樣,“你就,一點都不怨恨他們嗎?”

“你是說爸爸和媽媽嗎?”文人蹙起眉頭思考了一段時間,“他們是爸爸和媽媽呀,因為是爸爸和媽媽所以為什麼會怨恨呢?”

因為是爸爸媽媽,所以犯了錯誤、拋棄自己、無法照顧自己,也不會想到怨恨,簡單直接的孩童邏輯,宜野座竟無從反駁。

以成年人的方式再去回顧自己的童年,那份怨恨似乎也起源於那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如果他不是自己的父親,對一個潛在犯,他也並不是有多麼牴觸。

所以說這份牴觸延續至今,也其實不過是幼稚的孩童心理麼?摻雜進成人可笑的自尊與顏面問題,其間再伴以人類對於過去不完美的念念不忘作祟,事情一旦拖到長大成人就往往變得複雜了許多。

袖子被人拽了拽,監視官從沉思中回過神,文人舉著一張彩色的塑封紙片給他,

“這可是極力超人附送的卡片,最高等級的。”

宜野座接過卡片,上面印著一個身穿閃亮鎧甲的宇宙英雄,旁邊寫著金光閃閃的“心願卡”,

“很不容易抽到的,去年抽到一張我許願爸爸早一點掙到錢回家,所以這張就送給你,祝你的早日見到你爸爸。”

“那你媽媽呢?不許願讓她早點回家嗎?”

“媽媽說這是騙小孩子的,極力超人應該不願意救她。”

“好吧,我收下了。”宜野座把那張卡片鄭重地放進上衣內兜,從長凳站起來蹲到文人面前,對待大人一樣伸出自己的右手,“謝謝你的午餐和禮物,祝你早日完成心願。”

中村文人看著和他平視的年輕叔叔,迅速放下手裡的紫菜包飯,在褲子側面蹭乾淨伸手握上,“嗯,也祝極力超人替你完成心願!”

宜野座看著文人抱起飯盒跑回學校,發現不只是那個孩子得到了滿足,連自己也似乎完成了一樁心事。

———幼年時渴望得到的對待。

一輛食品運貨車從旁邊開過去,宜野座看著貨車側面色彩鮮豔的廣告,身穿閃亮盔甲的極力超人舉著一瓶飲料,旁邊印刷著誇張的宣傳語。

原來極力超人就是這個啊,監視官在心裡嘲笑自己開始落伍了。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