喃喃。

死,總是不能如想象得那麼簡單。

楊樂天躺在床上,一句話也沒有說,他自嘲地笑了:原來老天總是在作弄他,偏偏要在一切都好起來以後,再把他拉下地獄。果然是站得越高,跌得越狠。這是自己的報應吧,就像飛鳥說的,無須人報只等天報……

一滴晶瑩的淚悄然躍出了楊樂天的眼瞼,埋著頭哭的琳兒沒有看到。

夜幕降臨,雪不知不覺間覆蓋了整座山林。

如此之大的雪,彷彿是一盞盞明燈,照亮了山門。忽然,有火光和廝殺時響起,就在那山門之內。只是一轉眼,鮮血染紅了白雪,幾十條生命剛剛還在共進晚餐,這時已橫七豎八地倒在了蒼白的雪地中。

沒有月光,天sè卻被大片大片的白雪映得恍如白晝。一把染了血的長劍在屍體上反覆擦拭著,直至那劍身上可以反shè出雪片的影子。

雪地上,投shè出一條長長的人影。那個負手而立的青衫男子,如魈鬼一般獨現在這明亮的雪夜中。

這山上除了他,已經沒有活人了。

“哈哈哈……”男子忍不住大笑起來,一對黑溜溜的眸子緩緩掃視著四周的屍體,看著這一條條在他手中覆滅的生命,就像在欣賞自己的戰果一樣,那是一種勝利的滿足感。

劍入了鞘,青衫男子拖來幾具屍體,有序地排放在山門下,擺放出了一個大大的漢字。之後他拍拍手,仰頭看了一眼山門上的那個牌匾。

“嗖——”手指輕彈,把牌匾從山門上擊落下來。沉重的牌匾墜地,濺開了一蓬飛雪,雪片繼續無情地覆蓋在上面,漸漸湮沒了上面的三個大字:“斷”、“刀”、“門”。

“斷刀門從此消失!”男子狠戾地道,得意的笑牽動了面具下滿是疤痕的肉皮,在肅殺的雪夜中聽起來分外鬼魅。

鬼魅的聲音傳到落花的耳朵裡,她不禁發了一身冷汗,從噩夢中驚醒。

彷彿有幾隻狼在追逐她,她提著羅裙在黑漆的森林裡奔跑。在躍過一條白sè的河流時,她大意跌倒,摔倒在冰冷的河水中。

溼漉漉的頭髮從頭頂垂到了眼前,落花聽到了餓狼的嚎叫。幸好那些餓狼沒有再追過來,好似聽到了某種簫聲的召喚,都紛紛順著山脊,向著在山頂奔去。

“嗷嗚——”簫聲停止,狼群在如金盤的圓月下發出了淒厲的哀嚎。

落花用被碎石擱得生痛的手掌撐起了身體,縷了縷垂落在眼前的碎髮。然而,當她抬頭的一瞬間,卻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嚇得變了臉sè。

雙膝頹然曲下,落花恭敬的俯首:“主人。”

“誰是你的主人!”面前的人冷厲地呵斥,兩隻yīn冷的眸子yù要從眶中瞪將出來。

落花愕然抬頭:沒錯,自己沒有眼花,那帶著面具的人的確是她的主人——吳yīn天。

“主人。”落花輕聲一喚,不想得到的竟是一把冰冷的長劍。

一劍穿胸,仿若當年……

“噗——”一口鮮血從落花的嘴裡噴了出來,緋紅sè的血染紅了她胸前的長劍——銀蛇軟劍!這劍不是被自己私藏起來了麼?主人是從哪裡找到的?!

“你這個賤人,究竟揹著我做了多少事!”吳yīn天怒火沖天,一發狠,將長劍拔了出來。

反省,反省……落花仰面倒了下去,在血泊中反省:一生做了多少事,連她自己也數不清,反正好事沒有一件,壞事堆積如山。

這時,遠處又傳來了狼的嚎叫,這次嚎叫的聲音變了,有點像是哭泣,亦或是笑——這叫聲是在為她這個惡人的死而默哀麼,還是為很快能得到一頓免費的夜宵而興奮?

落花已經醒了,她沒有死在主人的劍下,那一切只是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