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是趟苦差事,也確實是苦差事,但每人有五兩的富餘,回去之後縣太爺怎麼也還會打賞幾個,這特釀就是美差啊。

哥幾個一商議,來都來了,若不逛一下也是對不起自己。

不過玩樂之前還要去見兩個人。

“兩位老大人久等了,公事剛剛辦完,小的們這就趕快來見您二位。”

酒樓一雅間,屋裡生著炭火,八仙桌上端坐兩位老者,衣冠楚楚,儀態莊重,一看就是非常人。

“坐!”

“唉唉,小的們厚顏,陪老大人坐會兒。”

酒菜擺上,一老者問黃班頭,“銀子可領到了?”

“領到了啊,一分不差,零頭都沒有抹。”

老者頓了頓,又問,“依你來推斷,從介休至北塘,一個百姓要花費多少?”

黃班頭為難道,“這可難說,若是吃喝住用都算上,一個人怎麼也得五六兩銀子吧。小的也不懂,這麼多銀子,京畿買不到奴僕麼?也不對啊,這些窮鬼哪裡配去王府作奴僕。”

“是百姓!”

“是!是!小的說錯話了,都是咱大明百姓。”

“那這些百姓要去哪裡,做些什麼,你可有問?”

“問了啊,不問那些鄉里怎麼能安心。”

“那張書辦言說都要安排去往海外,去了之後就是開荒種地,一個成丁少說有三十畝地可分,三年免稅,日後只收兩成田賦,沒有雜項,便勞役也沒有。就同告示說的一句不差。”

“至於要去哪裡,他也不知,只說是要等上邊人訊息。”

......

吃過飯,黃班頭告辭離去,房中只剩兩位老夫子久久無法言語。

“南皋,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鄒元標幽幽嘆息,“瀛王有大志,天下看似平靜,實則風雲詭譎。”

“我也是倍感憂慮。”趙南星神色凝重,“福王就藩但福黨猶在,太子講學遲遲不能成行,看來當今還是沒有絕了念頭。可如今我反而不以福王為意了,海里那位或許才是我大明的真正禍胎啊。”

“鶴亭,慎言!我等只看到皮表,還是不要輕易下定論為好。瀛王雖有大志,但並未在朝中培植勢力,或許也是我們多慮了。”

“怎的是我多慮呢?如今實學儼然顯學,著書充斥大江南北,便我家中也有幾十冊。”

“如今年輕士子,尤其出自寒門工商之家者,多有研習實學而棄本逐末的。你不會忘了,這實學是由誰來開創的吧?”

“瀛王殿下朝中或許無人,但地方呢?福建、廣東大有其擁躉,便是京畿重地,南皋也看到了,來自南洋的玉蜀黍,百姓稱其為瀛王米。”

“據說,每年秋收之後,附近州縣都會挑選健勇前來北塘共襄盛會,名曰‘運動會’,奔跑、技擊、蹴鞠、騎馬、戲水......觀賞之人常至上萬。這竟也是瀛王殿下所創。”

“南皋,你再想一想,山西佈政是哪個?”

鄒元標眉頭深深皺起,“南居益?難怪,難怪啊!此人曾為瀛王殿下侍講,有如此多山西流民遷徙,也就不足為奇了。”

趙南星微微頷首。

“這位布政使大人可不簡單,表面上不朋不黨,但卻在山西大力興辦書院,延請瀛州實學人士講學,其老家渭南,學風更勝。”

“做同樣事的,還有上海徐光啟、溫州趙士楨、歙縣畢懋康、睢州袁可立、嘉定孫元化。”

“此外,南直隸焦宏、公安三袁、通州馬經綸、黃梅汪可受等等,也對實學極盡推崇。”

“還有故去之李贄,其學說深受實學影響,也可以說是實學之代表,怪傑雖死,但其桃李遍天下,學問流傳愈廣,其勢頭猛如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