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這樣上心。”

窗外蟬聲啾啾,細碎的光陰篩落進來,只聽一陣閒花落地的聲音。他的臉埋在陰影之中,顯得幽深哀婉,有種沉靜的美。嘴角輕微上翹,竟似笑了,那顆心卻在薄薄的胸腔內無所依附的撞擊,只剩了最後的悲涼。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她與寶玉自小青梅竹馬,感情遠比旁人親厚,他是瞭解她的,所以明白她的難處。像她這般一心一意不在乎功名利祿的女子,世間已經不多了。只是情字當頭,誰又能說的清楚。

坐了良久,手底下的卷宗一目十行,竟是半個字也沒看進去。他煩悶的轉過頭,手邊的青花瓷盤裡盛著熱氣騰騰的白粽子,葦葉已經剝去了,灑著蜂蜜糖霜,晶瑩剔透的裹了一層。水溶隱約想起來,她是姑蘇揚州人,應該愛吃這些甜食的。

“錦嫻。”他喚了一聲,仍是用慣常平靜的語調,“你把這粽子帶去,分給林姑娘她們嚐嚐,府裡這麼多女眷,留著也是可惜。”

羅氏笑道:“早送去過了,這回子恐怕正吃著,人家大戶家的小姐,什麼沒吃過,胃口早養刁了,稀罕這點子殘羹剩飯?”

水溶緩過神來,拋開手裡的書,不由失笑道:“你瞧我,看書都看糊塗了。趕明兒請個淮揚菜的廚子,照樣做些胭脂鵝脯、菱粉糕、蟹黃卷就是了。”

羅氏側過臉來看了他一會,別有深意地說:“王爺對她可真是好,這幾天來噓寒問暖的,讓妾身都有點羨慕了。”

水溶心中思潮起伏萬千,想說什麼終究說不出,一時無語。羅氏只覺他眉宇間魂不守舍,竟是從來不曾有過的繾綣神情。她看在眼裡,越發覺得不對勁,原本只是半信半疑,此時這般光景,隱隱已經猜到了什麼,卻又不肯真的相信。

“罷了罷了,我不過是鬧著玩的,哪裡就當真了。王爺下的旨意,妾身敢不從命?”她低頭笑著,快速收拾好食盒,再尷尬不過的情形。走到門檻前,羅氏翻來覆去想著,心頭沉甸甸的,想起黛玉那樣的面龐身段,也是個絕色的人物。難道王爺對她,一直存有什麼非分之念……

想到這裡,她心跳得又急又快,手裡的食盒險些端不住。羅氏忍了幾忍,思量再三道:“王爺,妾身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水溶漫應了一聲:“夫人不必拘禮,只管說來。”

羅氏躊躇半天道:“妾心裡藏不住話,原是不該說的。君子防患於未然,如今王爺和賈家走的這樣近,難免惹人非議,林姑娘又尚未出閣,雖說瞞過了司法衙門,以待罪之身藏在咱們府裡,到底不合規矩。她個人名節是小,若讓陰謀小人得逞,告王爺‘侵官生事’,以致天下怨誹,豈不辜負了王爺的聲名?”

水溶低垂了眼簾,只淡淡道:“渾水已經趟了,想幹乾淨淨脫開身,談何容易。本王受賈政再三重託,總不能失信於人。何況侯門深似海,這偌大一個府第連兩個弱女子都藏不下?”

“只是這府中人多口雜,預先不防著,我怕……”

“怕什麼?”水溶抬眼看她,臉上風波不興,“你只管讓他們閉牢了那張嘴,誰敢洩出一點風聲,再弄出什麼妖蛾子,休怪本王拔了他的舌頭。”

羅氏身子不經一顫,仔細回味他的話,似是森然透著寒意,竟像告誡給她聽的。呆了一刻,心裡更覺得委屈,匆匆拎起了食盒,忙加緊步子出去。

過了時辰暑氣漸消,日頭影沉沉地落了。晚霞順著窗紗漏進來,暮色裡一點伶仃微光。只聽那牆上的西洋自鳴鐘,有一下沒一下敲著,彷彿走的沒有盡頭。

日影繞過曲徑迴廊,淡的縹緲,窗上新糊的紗屜,是黯黯的松石綠色,又叫軟煙羅。黛玉斜靠在床榻上,身下枕著玉色夾紗枕頭,瞧著窗影上的芍藥花樣,只是一陣出神。

到了吃藥的時辰,紫鵑拿銀吊子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