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字:“是二郎呀,什麼時候回來的?”

潘金蓮忙著叫人倒茶,卻被武松攔住:“茶不用倒了,嫂嫂我想找你借一步說話。”說著拉起潘金蓮的胳膊,硬拽著鑽進了一間包房。潘金蓮的胳膊被他拽得生疼,又不好聲張,只能默默忍著,跟著武松走進包房。剛一進去,門便被反手帶上了,黑暗中武松問道:“嫂嫂怎麼開起髮廊屋來了?”

潘金蓮一邊揉摸被拽得生疼的胳膊,一邊噘著嘴回答道:“還說呢,你看你把人家弄得……

胳膊都被你拽腫了,一點不會惜香憐玉,往後自己娶了媳婦,不知你會怎樣待她。”武松聽得肉麻,雞皮疙瘩直往上冒,忙打斷她的話問:“嫂嫂,我哥怎麼回事?”潘金蓮咬著嘴唇,低下頭,好半天不吭聲。武松急了,一拍大腿:“嫂嫂你倒是說話呀!”潘金蓮手背往眼眶上一抹,“嗚嗚”哭起來,轉眼間半邊臉被淚水浸溼了:“嫂嫂命苦,你哥丟下我不管了,嗚嗚,生活對我多麼殘酷呀,老天對我多麼無情無義呀……”

武松到處找餐巾紙給嫂嫂擦眼淚,見沙發上扔著一袋白色的物件,拾起來一看,不禁皺起眉頭,那勞什子原來是一盒避孕套。潘金蓮看在眼裡急在心裡,紅著臉嗔怪道:“這些三陪小姐,越來越不象話了,這種東西怎麼可以亂丟的?如今的女子哪,連一點羞恥心都沒有了。”

她說著從武松手上把避孕套接過去,搞交接時,叔嫂二人共同面對這麼一個玩藝,都感到有些尷尬。

潘金蓮鬧過一陣後安靜下來,武松繼續問道:“我哥他是怎麼撞上車禍的?”潘金蓮擦拭著眼淚,深深嘆息一聲:“唉,只恨我命苦就是了,那天武大郎出門,喝了點酒,走路有些踉蹌,沒想到真的就撞上汽車了,也怨我沒勸他少喝兩口……”武松問:“開車的那人是誰?”

潘金蓮想了想說:“這事也怪不著人家,如今路上車多,走路全靠各人自己照顧自己,再說,出事之後,對方出了安葬費,也賠償了損失費。”武松介面追問:“那人是誰?”潘金蓮瞅武松一眼,臉上飄過一絲紅暈,語調有些不自然了:“是一個開藥店的老闆,叫西門慶。”

見了潘金蓮如此支支吾吾的神情,武松心上頓生疑竇,哪有被撞死了親人反倒還替對方掩飾的?他不再繼續問下去,從沙發上起身站起來要往外走。潘金蓮問:“叔叔去哪?”武松道:

“我先到招待所登記個住處。”潘金蓮說:“登個什麼記呀,叔叔只管來家裡住就是了。”剛說出口又覺不妥,武大郎死後,屋子裡就剩潘金蓮一人,武松再住進去,孤男寡女混居一室,成何體統?於是連忙改口道:“叔叔到家去住,我今晚到王婆那兒去借宿。”武松搖頭說:“不用了,我就住招待所,反正是出差,可以報銷。”

潘金蓮把武松送到髮廊屋門口時,先前那個倚在門框上嗑瓜子的女孩兒走過來,像個前八輩子就熟悉的老相好,拍拍武松的肩膀:“先生要走?不多坐一會?”武松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懶得去搭理,自顧自地走開了。他聽見穿黑皮裙子的女孩兒在身後拍手哈哈大笑:“先生好大的脾氣,對本小姐一點也不溫柔。”潘金蓮嚴肅地批評她說:“春梅,休得無理取鬧,那人是我家叔叔。”叫春梅的女孩兒吐吐舌頭,馬上又反駁道:“是潘姐家叔叔又怎麼樣?叔叔就不興搞按摩了?他總歸還是個男人吧,世上哪有不沾魚腥的貓兒?”潘金蓮一下撲上去:

“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這張B嘴——”春梅來不及躲閃,被潘金蓮抱住了,她搔著潘金蓮的胳肢窩,二人嘻嘻哈哈,笑著鬧著滾成花簇錦繡的一團。

武松皺著眉,心裡直想苦笑幾聲。嫂嫂這般快活地笑鬧著,哪裡像是剛死了丈夫的女子?想到屍骨未寒的炊餅大王哥哥,武松心裡一陣發酸,他快走幾步,逃跑似的逃避那串刺耳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