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已足夠傷懷。好歹現在日子久了,日子還要過下去,日子終究會熬出頭來。

葉子站起身來去找書看。終究都是當媽的人了,就算和我在一起時,她也變得沉靜不少。

想來我倆認識了十多年,十多年的時間,足夠兩個人一起成長,足夠讓年少青春的張揚靜靜沉澱,足夠喜怒哀樂兜轉幾個來回。

如今每當我們說起當年在北京的街頭嬉笑怒罵,不顧行人側目時的情景,都會發現彼此眼角的笑意,而後我搖頭說“滄桑了滄桑了”,她轉頭去抱孩子。

此刻葉子拿了本《本草備要》靠在墊子上看,看得竟很是入神還微微皺眉。我笑笑閉上眼,繼續打坐。腦中無端地冒出句詩來: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時此刻,周圍這麼靜,葉子在身旁,其它什麼都不再想起不再顧及,也可說是幸福吧。可忽地想到那詩的前一句,心裡驟然大慟,連忙壓住,穩了心神。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緩緩張開眼,卻正對上葉子的眼睛。她擁著書仍是靠在墊上,卻是直直地瞅著我,好像已經看了好久似的,眼神渙散而迷離。我對她輕輕微笑,她如夢方醒,也扯嘴一笑,故意笑彎了眼睛。

每當她這麼看我時,我便知道她又在擔心我,可她卻偏偏不知到底怎麼做才好,我都知道。這一年來的事過了就過了,人沒了就沒了,她從不提及,都憋在心裡。我又何嘗不是?別無他法,我們畢竟暫時都沒有勇氣撕開瘡疤。

葉子指了指牆上的畫兒,點頭道:“這畫兒大氣。”我得意地回道:“那當然,我阿瑪畫的。”說完了不禁心下悵然。不止一次想過如果阿瑪在身邊,一切會變成怎樣?如果阿瑪現在回來回到我身邊,一切又會怎樣?現在這種局面,就算是那位老神仙,也根本沒法預料到吧。所以“如果”這兩個字就是用來自欺欺人的,如果完了,現實還是現實。

約好了天暖了過去看元壽,我攙著她的手臂向外走。一推屋門,忽然眼前一晃,原來竟是飄起了小雪。

雪紛紛揚揚地輕舞。若是多年前,忽然看到這美景,我倆一定會拉著手蹦蹦跳跳地踏雪留印,現在,只是更緊地挽住對方的手。一時兩人仍無言。

我想了想,終道:“葉子,咱們都別憋著了。快半年了,什麼坎也該過了。嗯,孩子沒了就沒了,你的元壽便是我的好寶寶。十三見不到就見不到,我等著他,或者,忘了他。”說罷,我抬起頭看她,輕聲道:“說完。”葉子睫毛沾上了幾片雪花,雪花瞬間化成了小小的水珠。她擦擦眼睛,看著我苦笑道:“你這樣子,都叫人不知怎麼心疼你。”我替她理了理外氅,撇嘴道:“別心疼了,一塊兒往下過吧。你還記不記得,我年輕的時候……”她插嘴道:“哎,哎,什麼呀,咱們現在老了?”我斜了她一眼:“三十多啦!”她嘆氣閉嘴。我續道:“那時候咱們最希望的就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開個小店賣煎餅賣茶葉蛋賣書賣碟片,邊賣邊腐朽地生活……現在,也差不多,一個人在這兒,很容易靜下來。比如,以前阿瑪說過的話教我的事兒,有時自己只是坐著,便忽然想通了,悟了。”葉子聽著,微微點頭,正要說什麼,卻忽地衝我背後微微頷首。我回頭一看,竟是十阿哥冒著雪花奔上走廊,邊撲打身上的雪邊跟我們過了禮。葉子寒暄了幾句,叮囑我快回去多穿些衣服,便轉身出門上車離去。

我回頭看看十阿哥,他竟然瘦了不少,大氅看上去空落落的。他推推我,道:“回去添些衣服,去吧。”我心中一暖,點點頭,往回走去。

誰知,不一會兒,他竟又追過來,走在我身邊,道:“芷洛,好不容易碰見,我陪你回去說說話兒。”他仍叫我芷洛。

我心知他怕我寂寞,便不辜負他心意,只問:“這兩天聽說你們都忙得腳打後腦勺,卻是為了什麼?”十阿哥道:“還能有什麼?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