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君瀚又恢復了慣常的笑容,柔聲道:“你既有本來面貌,自然也該有本來的名字。從今往後,便做你自己,不要再對人提起這裡的事。我說過,你會有很多時間去領略這天地之大。至於我,也最好忘記。”

蠟奴凝視半晌,知他心意已決,目中也透出倔強之色:“我偏不忘記你,我也要你記住我,我叫朱櫻!多謝公子將我救出那修羅場,我會依你所言,去領略天地之大,但願再見之時,我便有資格能和你並肩而立!”

楊君瀚莞爾一笑:“好,我等著。”

蠟奴向他二人行了個禮,轉身走進夜色中。

龍寂樾道:“此地不宜久留,你隨我來。”當下展動身形,騰躍而起,往竹林方向趕去。

龍寂樾歸心似箭,一刻也不願再耽擱。楊君瀚與他並肩飛馳,也未說話,似乎在想事情。

過得半晌,龍寂樾看著身畔與自己身形頗為相似的楊君瀚,兒時往事不覺慢慢浮現在眼前,心中一動,忍不住道:“方才多謝你,若非你突然出手,將烏牧遠逼到我面前,我還一時拿他無法。”

楊君瀚道:“我見你劍招漏出破綻,想必是誘敵之計,就順水推舟了。你駕馭飲龍時日尚短,不想已有如此進境,實在難能可貴。”

龍寂樾道:“你不必誇我,御鶴兩次擋在飲龍之上,我已感到那種綿長的力道,神女峰的傳人果然名不虛傳。”

楊君瀚眉頭一皺,失笑道:“你怎得也來說這樣的話!”

龍寂樾問起巫山派中的情況,楊君瀚知無不言,並沒有一絲隱藏。原來神女早已閉關多時,眼下巫山派之中,以淨壇峰的掌峰人紫陽真人為尊,暫掌派內大小事務。

“所以麼,我這個神女傳人只是個擺設而已,實則屁用也沒有,哈哈哈哈!”楊君瀚大笑。

二人又不覺談起了兒時舊事,滄海桑田,故人多已不在。龍寂樾如今再憶起那些吵鬧瑣事,只覺一喜一怒皆出自真情,難以忘懷。

從前覺得楊君瀚總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甚是虛偽,如今回想起來,他確是從未變過的。他待人一貫爽朗平和,這麼多年偽裝不來,不論自己如何厭惡他,敵視他,他從未放在心上。

現下他在天龍門最困難的時候趕回來,還襄助自己為父親報了大仇,龍寂樾有些愧疚,自己從前被嫉妒矇蔽了眼睛,險些失掉一個手足兄弟。

只是他既然早已回來,為何要藏身在那萬丈絕崖谷底,究竟有何隱情,這件事日後還需問個清楚。

眼下要對楊君瀚說些溫和體己的話,卻無論如何說不出口,憋了半晌,忽道:“你既對那女子無意,為何要將她帶出青樓?”

楊君瀚淡淡一笑:“你可知那些蠟像,為何與真人一般無異?只因它們都是將燒融的蠟,澆在真人身上做成的。青樓中的女子一旦過了最鮮嫩的年紀,就會被做成蠟像,等到人身腐爛,就輪到下一批,蠟像就是她們唯一的歸宿,這歸宿實在非常殘忍。而蠟奴就是負責製作蠟像的人,她雖不是這悲劇的始作俑者,卻也是最大的幫兇。”

龍寂樾皺眉道:“你要救那些女人,何不索性將這魔窟剷除?”

楊君瀚搖搖頭:“蕭師姐並非善男信女,今日你我能全身而退,全靠以條件換條件,並未讓她吃虧。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能把事情做絕,如今蠟奴離開了青樓,總有一陣子不能做蠟像,總算救得幾個人,已是很好。”

“凡事不能做絕……”龍寂樾重複著,露出一絲微笑,“你這話,從前也有人對我說過。”

楊君瀚笑道:“哦?是誰與我英雄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