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彼此的臉,可是無奈中間卻已經隔了好遠。無論是漠視那天長日久的距離向著彼此走回來,還是再轉過身去若無其事地走下去,都那麼難。

我終於回過身來,對著多爾濟緩緩地說:“我放棄的不是他,是我自己,也是我們之間的很多東西。多爾濟,我不怕告訴你,我心裡還是有他,相信他也一樣,甚至比以往的分量還要重,但這分量反而是如今的我們所不能承受的。什麼都變了,就算感情不變,也抵不過其它。即使我們能再次相守,也不會快活。”

多爾濟粗聲道:“你不去試怎知不會快活?”我看著他頗有怒意的臉,不禁一笑,道:“多爾濟,你看天上的星星。許多年前他陪我看過的,和今夜的沒有什麼不同。所以回憶是不會變的,心意是不會變的,守著這些,你又怎知我現在不會快活?”

多爾濟抬頭看去,半響方道:“可是你身邊的人變了。”說完看著我,說:“洛洛,等你老了的時候,就是獨自一個人了,無依無靠的時候你又如何快活?”

我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想笑又心酸,道:“那時我便逍遙而行,悠遊自在。”他搖了搖頭,心事重重。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躺了半響才想起昨天晚上我說了很多的話,有孩子氣十足的,有灑脫成熟有哲理的,還有更多是記不起來的……印象最深的是,後來我說到了當時失去的那個孩子。我睏意十足卻絮絮叨叨,原來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我卻發現自己仍然不能平靜地敘說。

“那時我深深知道這孩子不可能見容於八王府,但偏是存著一絲希望。我曾經想象過她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兒,每天在我身邊軟軟地叫額娘,我給她打扮,教她讀書,給她講好多別人都不知道的故事……我總是在想,如果有了她,一切就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我不願再說下去,也不能再說下去,因為多爾濟已經攬住了我,輕撫我的頭髮,他的雙臂很溫暖,很溫暖……

於是現在,我們並肩躺在郊外的曠野上,他的袍子罩在我的身上,我枕著他的手臂,四處靜謐無聲。他緩緩地睜開眼,漸漸清醒,終於一笑,站起身來,衝我伸出一隻手。我將手放在他的手心裡,心中好像在奏著一支時而舒緩時而吵噪的歌……

在那以後,我們幾乎每夜都會去觀星聊天。談十格格,談京城,談漠北,談他如何裝憨裝傻擺脫宮中的應酬,談我如何海吃海喝吃到走不動要吐。我也給他講葉子,講十三……每次說到他們,他便不再哈哈大樂,只是聽著,靜靜的看我,眸子裡映著我的影子,好像比我更瞭解,更加的感同身受。

多爾濟是一個堅硬而又細膩的男人。他總是用大而化之的外表掩蓋關懷和理解,毫不拐彎抹角地替我剜傷止痛。

然而我絕想不到他會要求與我一起生活。

起因是一個孩子。一日我和他一起去街上買些饅頭做乾糧。那賣饅頭的是一箇中年女人。饅頭一出鍋,一旁她的小兒子就第一個偷偷地拿饅頭吃,他才四五歲,要踮著腳才夠得到蒸屜,小黑手印到饅頭上,是五個黑點。女人又是氣又是笑,用蒙古語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話,小兒子呵呵的傻笑,抱著饅頭心滿意足地啃著。

我看著這溫馨一景,不禁也跟著笑起來,蹲下去拍那孩子的頭。

我倆向郊外阿瑪打坐的地方走去,我還在想著剛才的小男孩的胖臉,一陣陣好笑。

忽然聽到多爾濟說了句什麼,把我嚇了一跳。我站住,盯著他問:“你說什麼?”

多爾濟靜靜地走回來,說:“洛洛,去漠北,我們成婚。”我呆立原地,第一個感覺竟然是想笑。這是怎樣的情景。我和一個浪子同立在喧鬧的集市中,身邊的人都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而他捧著一包白白胖胖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