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的迴廊臺階前撞上了。

依著幽光,耿毅仍看出耶律檀心紅腫的眼袋,他輕聲詢問:“這麼晚,還沒睡?”

“義母要我去陪她聊聊。”她照實答話,不再像以往刁難他。“你呢?”

“義父得到一本寶書,催我去藏書閣見識一番。”

簡短的互談幾句後,兩人行了禮,交身而錯,背對背地往赴將去之所。

約莫一個時辰的光景,奚夫人在貼身丫鬟的協助下,將睡得香甜的耶律檀心攙扶進“迎賓畫堂”裡。

她們將她的外衣卸去,只留一件薄羅衫兒裹著她嬌嫩的身軀,然後往鋪好的席被裡放。才剛打點好,耶律倍和戚總管也橫架著醉醺醺的耿毅,跨進“畫堂”裡來了。

一對主人兩個僕,大家各自張羅,沒人張口說上一句話,眼睛倒是你瞧我、我瞅你地見機行事著。

眾人將毫無意識的耿毅往耶律檀心那兒送作堆。

戚總管見了馬上質疑一句,“這驕郎全身衣衫整齊過了頭,要說他跟這女娃兒躺上一夜會有事,即使鬼信,我也不信!”

耶律倍夫婦聽了戚總管指出的破綻,覺得其所言不無道理,於是又將耿毅半撐起來,扒去他的外衣,確定他衣衫不整後,才滿意地將他挪近耶律檀心。

四人留下一盞長明燭臺,循序踏出畫堂。

“不會真有事吧!”奚夫人心疼地念著。

耶律倍以平常心看待這回事,掛著一抹會意的笑,“他們若能假戲真作的話,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但你如何應付李嗣源呢?”

“照實告訴他,我的義女、義子兩情相悅,我愛護他倆甚極,自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了。”

“王爺是在自掘墳墓,漢人的倫理與我們的不同,你這樣做會落人口實的。”奚夫人憂心忡忡地看著夫君,“李嗣源已病得不輕,他若有一個萬一,接替他位子的人是否願意以禮待你,可難說了。”

耶律倍笑了笑,“即便是如此,時機到的時候,夫人肯不肯與我共赴黃泉?”

“這還需王爺多此一問嗎?”奚夫人深情款款地仰視耶律倍。

耶律倍見夫人滿口認真,忙道:“我開玩笑而已,你何需當真。時候不早了,咱們回房吧!至於那一對小冤家究竟有事與否,明曉晨雞一啼,即見真章。”

晨星漸稀,驟雨初歇。

被陣陣浙瀝春雨吵醒的耶律檀心依著清蒙的曉光,凝望躺在身側,與自己共枕一席榻被的人。

看著那人酣睡熟甜的神情,她的心裡有驚、有喜,更有著理不清的疑惑。有那麼一刻,她以為他聽進自己的話,願意依她的意思製造醜聞了。

只不過,這一廂情願的念頭維持不久,她嗅出他唇間濃烈的醉意時,便清楚這一出小把戲實非耿毅所為,更猜疑始作俑者,該是昨夜邀他們去閱卷與談心的耶律倍夫婦。

這也讓她憶起昨夜,奚夫人挽著她的手,與她提及“好事將近”的事,總在有意無意間要說些春閨之事給她聽。

她本以為奚夫人是在為她“進宮”這一事上鋪路,意在傳授一些討好王侯以利爭寵的房中媚術,心下排斥不已,怎知,到頭來卻是為了這一件事在操心。

耶律檀心望著睡得正熟的人,頰上也染了一些紅暈,她忍不住將頭往他緩伏慢落的胸膛靠了過去,對主動親近他這一件事,始終拿不下結論來。

為了什麼?

還不就是怕去惹他生氣。

她知道自己被耶律倍寵壞了,從來都是她發脾氣的份兒,哪管人家吃了她多少虧!如今,她只擔心做錯這一件事,被這個人怨。

猶豫不決之中,大半夜的光景竟也溜走了,睡意一下子襲身,再加上身旁的意中人沒醒來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