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看,他看到一片黑暗,往後看,他的一切正被抹殺。

他想要馮亦活著,很想很想,他不想讓馮亦死,不想……

雲蕭低頭看著馮亦,天藍色的色彩已將他從頭到尾的覆蓋,所以他問自己,究竟還有什麼術法是可以用?還有什麼奇蹟是可以讓他施展的?他想用……

“化……”

可……用了又如何?

不過是看著這些術法一次次的失效,不過又是看著這一層層的傷口重新再打回馮亦身上,然後再等著白咰繼續加重藥量?再等著馮亦身體的每一部分慢慢腐爛到不得不切除的地步嗎?

為什麼馮亦要受這種折磨?為什麼自己又可以狠得下心把這些傷痕再重新弄回他身上一次?只因為馮亦沒有辦法表示意見,所以他就認為他不會有痛覺嗎?

可是若馮亦有感覺,只是沒有辦法說出口呢?

若是看到自己變成這樣,馮亦會不會……恨他?

活的這麼痛苦,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也許……死了才是對馮亦的解脫。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失去馮亦一天的可能啊!

不是生離,而是死別,是永不見面的痛苦,是傷心的時候沒有人陪伴,是快樂的時候沒有人分享,是生命裡,彼此再也不存在的痛苦。

也許,馮亦並不想死,也許,馮亦自己都還抱有一線希望能夠活下來,若是如此,他又怎能擅自放棄他的生生死死?

“羽……”

所以他該選擇繼續讓他活下來?然後看著他用這種難堪的方式繼續存活嗎?看著他的身體日復一日躺在床上,看著那些管子不斷地在他身上開口扎洞,看著那身體四肢慢慢地腐爛退化,最終必須切除。那樣的人,真的還能算是活著的人嗎?真的看了都不覺得痛苦嗎?

他無權決定馮亦的生生死死,難道就有權可以選擇繼續折磨馮亦?

到底是放?還是不放?

放,不放,放,不放,放,不放……

“羽……”

雲蕭覺得喉嚨很乾,幹到他快吐不出一個字,好像有種東西卡在喉嚨裡,讓他喊不出也說不出。

“羽……”

他看著馮亦,從頸上的傷口一寸寸地看著他每一處的傷痕,新的、舊的、好不了的、重新開口的……一道道的傷痕是那樣的清晰、顯眼,好像都在告訴自己,他有多麼的痛,有多麼的難受,有多麼的備受折磨,有多麼的希望他……不要再繼續下去………

“羽……羽……羽……”

眼眶,再也忍不住地滑下兩行淚,放在手裡的力量怎樣也無法發出,念在嘴裡的術法怎樣也無法繼續下去,只在這最後一刻,雲蕭還是哭了。

“……夠了……我放手就是……我放手……我放……”

任由那淚水一滴滴地滑下臉頰,讓藍色的色素漸漸從身上褪去,雲蕭掩著臉默默站著哭泣,哽咽的聲音幾乎是讓人痛徹心碎。

再也無法看著那些傷口加倍的開在馮亦身上,再也不想看到馮亦再受到那樣慘忍的對待,他不想去想像馮亦知道實情後那難受的表情,害怕去思考馮亦會不會在心裡怨恨他,心碎那種痛,不忍再繼續折磨下去,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棄,卻是沒想到這放棄的衝擊竟是這樣地苦,苦到他幾乎泣不成聲。

“雲蕭……”走到了他的身邊,白咰喚了一聲後輕輕地握住他的肩。不用任何的言語,只需要緊緊地握住他,因為他明白,現在的他,最多也只能給予雲蕭這樣的安慰。

“放手”,那是何其不易學會的兩個字,而今雲蕭卻真真切切地懂了,人生七情六慾裡,他頭一次發現,原來“放手”兩字,竟是這麼的難。

這就是你最後想給雲蕭的東西嗎?這就是那一夜你堅持不肯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