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孤兒。

官菲兒在大雨中慢慢彎下腰來,將臉上的絕望擋在雨幕中,而心中的蒼涼正在一點一點地被絕望淹沒。

她忽然對自己的一生覺得不值。

她原本應該是一眾弟子中最受寵的一個。

原本便是最小的親傳弟子,師兄師姐們一直都在遷就她,只要是她想要的,基本都會盡量滿足。

而她也正因為為所欲為,才會變得越發的不滿足,覺得只要是她的便一定要得到,為此,不擇手段!

官菲兒就這樣弓著背在雨中站立了許久,久到彷彿快要成為一尊雕像。

她知道,杜賀不說話,杜子昂不說話,沒有人在會這個時候出聲。

她也知道,只要杜賀不出聲,她對杜賀的指責便沒有任何作用。因為,對於那些從未見過她的弟子來說,她不過是一個重回師門、素未謀面的小師叔,而對於那些經歷過十七年前那件事情的弟子而言,她的威信也遠沒有杜賀來得大,她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一個被人欺辱了的小師叔。

這一切的一切,成為笑話的便只有她一個人。

官菲兒在一片雨聲之中直起身來,再抬眼,眼眸之中已是異樣的決絕。

她張嘴,聲音已不似方才那般撕心力竭的沙啞,而是染上了視死如歸的冷意,而她的眼睛,牢牢盯住杜子昂,沒有絲毫退縮。

“你,殺了我吧!”

“理由。”

杜子昂這一次回答了她。

他的確很想知道官菲兒的理由,他並不認為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情足夠讓他殺了官菲兒,畢竟這個人如今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懲罰了折磨,而他其實更願意就這樣看著一個活在驚恐與痛苦之中的人,這會比直接死了還要讓官菲兒難受。

官菲兒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卻又帶上了些許朦朧。

她張嘴,說出來的卻是不相干的話:“你知道麼?這十六年來,我一直有一種錯覺。好像你才是我這輩子命定的歸宿。不管我再怎麼無理取鬧,你從來都不會對我生氣動怒,一直都在盡力遷就我,甚至比師父和師兄師姐們還要遷就我。我曾經就想啊……如果這樣一直和你生活下去也不錯,那些我從來不敢在杜賀身上奢求的快樂,在你身邊都能實現,並且從來都看不到一絲敷衍。”

“呵呵……”官菲兒笑了笑,續道:“果然還是我太傻。仇恨哪裡是那麼容易放下的,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官菲兒不相信,杜子昂沒有懷疑過她,否則又如何會對她演了這麼多年的戲,讓她不自覺地將一顆心沉淪在這個比自己小上六歲的小輩身上。

杜子昂道:“我從未懷疑過你。我只是,在彌補他多年來對你的虧欠。”以一個家人的身份來彌補。

官菲兒張大嘴,不可思議地看著杜子昂,臉上的神情已經不知道算是驚訝還是驚慌。她有那麼一剎那的感覺,只是在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官鈺辰那雙冷眼時,她從心底打了一個寒蟬,瞬間清醒了過來。

她將嘴慢慢外咧,變成了一個誇張的大笑,大笑之中還帶著輕蔑:“你不用彌補,真的不用彌補。我都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你娘,就是我害死的。”

杜賀與杜子昂兩人的神情驟然起了變化,原本淡然平和的兩個人都頃刻變得殺氣騰騰,眼中竟然迸發出了血光。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杜賀終於開口,帶著從未有過的陰寒。

官菲兒絲毫沒有被嚇到。她抖了一下肩,很是隨意地重複一遍:“我說,封韻,是我害死的。”

一道驚雷伴隨著官菲兒的話劈落在她身前,將雨水都劈開成了兩半,而後又眨眼恢復平常。

官菲兒卻是一陣心驚肉跳,有一種自己在接收天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