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走,還是一面小聲自言自語的笑:“這回你屋裡安逸了,又是殺豬又是賣穀子,你們屋裡房子也大,恁大棟房子要賠點錢了,你們是不焦的,你們安逸......” 忠傳還想怎麼後門恁大聲音還不見老張過來呢,出來餵豬順道一看,前面壩子坎底下的人也攏來了。 “煮好沒有?我來吃現成的哈,我這把老骨頭,走你門口來都是難逢難約。”這群人裡又是代明秀這個聾子領頭,她走上來板著臉跟老張招呼:“老婆婆好點沒有,喊她今朝大點切塊三線來煮。” 老張這個主人家歡喜的擺著手道:“老婆婆轉來不了了,今朝你各自吃,隨你吃好多,你想吃哪塊吃哪塊,你喜悅。” “那嘜也是你主人家煮噻,要你煮出來我才得吃的嘛,這哈兒噻,煮不好飯吃了哈。”代明秀就露出歡喜的笑臉,她的背已經駝到席文華的胳膊下面去,雖然八十幾還穿一身花花綠綠的綿綢套薄褂子,頭髮也梳得光滑,耳朵聽不清的人聲音響亮的很。從精神上看起來,再活個三五幾年基本是沒得問題。她把席文華王清平封增銀等幾個男人留在壩子讓他們跟老張抽菸,自己跟魯仁姝一起從環堂屋進來找灶房裡煮飯的人。 魯仁姝的變化看起來比代明秀大些,她目前別的還沒有什麼症狀,個子卻十分明顯的矮了下去,好像青豇豆曬乾了一樣,又憔悴又沒得活力。跟在代明秀後面,眼睛還不時朝壩子封增銀那裡望,不過封增銀並不看她,而正跟老張抽紙菸說話。他雖然小老張上十歲,人也老了,頭髮都花白了,臉上皮子皺一團,但是他面上的表情很不得了。河底下如今的態勢必然數他最了不得了,兒子已經給他揚眉吐氣了,你看他那腰桿,竟然比他小上十歲的席文華王清平還直,真是不得了了。 潘家的狗原來真跟著王科到河底下去了,現在儼然王科才是他的主人,一人一狗像中間連著繩,人往哪走狗就往哪走。老張和灰狗都望著它瞧,不過它誰也不理,連聽到潘天發潘達的聲音也只是老遠望一陣,好長一陣,又跟著王科爬上石包去。 倒是潘迅從機器房過來看見它,心頭親熱得很,人就站在母豬圈下面的頂樑柱旁喊它:“狗兒——瘦了呀,屋裡沒得人了找不到飯吃哦,嘿還跑,還不理人呢。” “你那三五幾月不轉來一回他會理你,老頭兒轉來都不一定要他!啷個找不到飯啊,先前一味是你大姐喂,後頭才到處跑東一趟西一趟,這兩天又跟著王科到處跑,一天到晚不歇,它啷個長得胖嘛。”老張點著煙過來招呼她兩口子,又看見石巖的殺豬匠羅軍帶一個墩子,後面呼啦啦還有羅開嫻羅明先張建輝堂客孫子,張建明堂客姑娘等人,壩子一瞬間像下餃子一樣被佔滿。男人們相互點菸說話,婦女們又從壩子換堂屋進灶房去。 幾個孩子由王科帶頭在大石包上的大麥柑樹下吊樹枝,潘家的黃狗這時才安安靜靜的坐到灰狗身邊去,只見它像哆嗦一樣不停的抽搐著左邊嘴角,還一直呼哧呼哧發出像打噴嚏一樣的聲音。它先望一陣王科,回頭時已經看到潘天發跟另外兩個老頭兒一起從簷溝過來,那樣哆嗦的抖動更甚,連腳也像沾了什麼東西一樣甩動起來。灰狗在一旁垂著眼看它,它其實並不看它,而是看它腳邊孩子們吃過又吐出來的肉,很顯然這群傢伙已經進過灶房了,也能大概想象應該是正在切肉的忠傳給它們的。 它十分失落且沮喪,不只是被扔掉的肥肉,還有那棵被吊著盪來盪去的大麥柑樹,那都是從前潘宏和信好的待遇和特權,他們還是沒回來。 灰狗傷心的回頭望那棵被吊彎了枝節的大樹,又望遠處那邊大坪底下空無一人的簷溝,壩子裡的人說話歡喜的很。大家開始從屋裡拿出殺豬凳,準備籮筐,端板凳,擰籮系,沒有一個人同它一起因為信好潘宏的事難過,身體逐漸開始沒力氣,很想回機器房磨子下面的狗窩裡睡一覺。 也不行,家裡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它也要像個正經的主人家才像樣,它心頭這樣想,又把腦袋抬起來,目光沉穩的望著壩子和遠方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