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大亮了,王拱才背手踱步往十里巷裡走。

走到宅門口,敲了好幾下門,裡面沒人應。

跟在身後面的外甥平兒算作他的小廝,照顧他日常起居,每月給五錢的月銀。

“都這個點了,大姑怎還不生火做飯呢?”平兒朝後退幾步,翹腳伸頭瞅屋頂上的煙囪,奇怪道。

昨夜攻書,又是一個通宵,繞是他嗜書如命,並不覺得疲勞,奈何飢腸咕嚕,一整宿沒吃東西,這會餓得肚子咕咕叫喚。王拱忍著被平兒聽去了的窘境,開口又朝裡面喚:“做什麼呢,快開門吶,老婆子!”

平兒也跟著喊:“大姑,你快開門吶,我和大姑父回來了!”

喊了好幾嗓子,才聽裡面有了開門聲,張氏渾濁著嗓子連聲應著,“來了,來了,催命似的。”

爺兩個進院來,看家裡清鍋冷灶的,平兒餓得禁不住抱怨道:“大姑,你在家裡怎麼不燒飯呢!”

張氏坐在院內小竹杌子上,低耷拉著腦袋,仿若沒聽見一般。

王拱察覺出老婆子的反常來,揪了揪有些發澀的眼睛,拿出袖子裡的書,放在窗欞旁邊,彎下腰來,小心翼翼,賠笑著試問了一句:“你這是怎麼啦?”

張氏拿身上穿著的粗麻布袖子抹了一把臉,也不吭聲,只側轉過頭去坐著,不預備搭理人。

王拱只得笨拙的挪到另外一邊,“你不會是掉眼淚旮瘩了麼?”

這時候扒碗架子的平兒在廚房不快的發牢騷道:“怎麼吃的溜乾淨兒,連個涼餑餑也沒有,大姑,你倒是做飯……”

張氏蹭的一下從小杌子上站起來,就大闊步奔廚房走,“催催催,你個餓死鬼託生的!”見著在前面擋道的王拱,不耐煩的拿膀子一甩,“你起開。”

王拱吧唧下嘴,不敢置喙,趕緊訕訕的退到一旁,讓開路來。

平兒自來看不出眉眼高低好壞臉來,蹲在水缸旁邊,把存著的一顆白菜捧在懷裡,顛了顛,放在切菜板上,笑嘻嘻的和張氏說:“在白菜湯裡擱點土豆粉好吃,大姑一會可別忘了!”

張氏抄著刀過來,照著切菜板上的白菜,賭氣一般的從中間利索的便橫剁了一刀。

平兒驚魂不定,慶幸自己手收得夠快,回頭委屈的看看趴在門口朝廚房探頭的王拱。

王拱清了清嗓子剛要說話,只見著老婆子手裡抄刀,又是連剁幾下,一時嚇得也沒敢吭聲,只搖搖頭,替切菜板上的白菜惋惜——可憐一顆好白菜被垛得沒樣……

“不就說多加個土豆粉麼……”平兒撅撅嘴,小聲嘟囔著:“也至於,小氣的。”話音還沒落,只見自家大姑把菜刀猛往切菜板上一剁,菜刀就直直立在了那上頭,悲聲嚎了那麼一嗓子,再之後就是天下女人那別無二致嚶嚶的哭泣聲了。

爺兩個都聽的怔了,手足無措的互相看了一眼,王拱忙朝袖子裡摸了摸,摸出一塊碎銀子交給平兒,“去,出去買幾個吊餅去,叫去!”

平兒禁不住摸了摸頭,應聲往外走,一面走,一面禁不住回身張望。

“你個小兔崽子,還不快去!”王拱催罵道。

“你這是怎麼了?”宅子裡只剩老夫老妻兩個,王拱關慰的問道。

“我給你惹禍了!”張氏重複道:“我在外面給你惹禍了,我把平西侯夫人撓了。”

聽的王拱怔愣愣的立在原地,半天才想起來問:“好端端的,人家沒招沒惹你,你撓人家是為哪般?”

張氏拿袖子抹了抹眼淚,把事情的起因經過學了一遍,“我正在家裡拾掇,來了個小叫花子,趴著門口喊:大娘大娘,你給我個饅頭,我告訴你個秘密,保管你愛聽!我就給了那小花子一個饅頭,聽他說:滄州原一宏總督的夫人回京來了,正哪哪條街,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