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麼?”我問。

“我們兩家的羈絆,馬上就要合二為一了。我們的人生,也將因此而合二為一。我想,釋出會那天我們能不能一起出席?”

“呃……這個……”

“我是說,以真正夫婦的名義出席……”木戶加奈鼓起很大的勇氣,把頭重新抬起來,雙頰紅得好似刷了一層海棠紅釉,雙眸含水欲滴,“我回到日本以後,一直在想著許桑你,一直都想著。我知道,這與家族、宿命什麼的沒有關係。”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真情告白,我唯有苦笑。如今的我,怎麼能接受這份心意?我舔舔乾澀的嘴唇,看到木戶加奈勇敢地直視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賓館吧,咱們釋出會上見。”

木戶加奈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黯淡。我拍拍她的肩膀,徑直離去。我不敢回頭,我無法正視她失落的表情,因為還有更深的一層羈絆,在等著我去解開——為了救出黃煙煙,我會不惜一切代價。

接下來的三天裡,我的生活非常平靜。無論是劉局那邊還是老朝奉那邊,都沒有來騷擾我,木戶加奈也沒有再次出現。報紙和電視上開始對佛頭進行報道,左鄰右舍和業內的朋友也開始談論,大家都對這個傳奇故事頗感興趣。只有我一個人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每天只在四悔齋裡擦拭古董,整理檔案,掃掃地,過得波瀾不驚。我努力不去想,努力不去正視即將面對的未來。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方震開車過來接我,說新聞釋出會定在今天上午十點,讓我快過去。

我把家裡那件很久不穿的西裝翻騰出來,還弄了一條皺皺巴巴的領帶,怎麼看都像是一個蹩腳的土包子。我打扮完以後,又從屋子裡拿了一件工具,揣入懷中。方震看到那件工具,眉頭一皺,但什麼也沒說,低頭把車門拉開了。

新聞釋出會的地點,是在著名的大會堂內。宴會廳內張燈結綵,一道大紅橫幅掛在正中,上書“則天明堂佛頭歸還大典”。橫幅下是一張精緻的鑲金檀木方臺,上面有一個用紅絲綢罩著的大玻璃罩,兩側擺著好幾個花籃,幾名保安把玻璃罩圍得水洩不通。

還有兩臺攝像機對著玻璃罩,線路在紅地毯上雜亂地盤著,幾個技術人員在除錯。看這架勢,只怕是要搞現場直播。

我進來的時候,宴會廳里人來得已經相當多。除了一些在電視上總能見到的大領導以外,大部分都是文化界、考古界的名人,京城這圈子的菁英們差不多一網打盡了。五脈的人也去得不少,我見過的幾位掌門全都來了,各自被一群記者簇擁,在高談闊論。我注意到,黃克武有些心不在焉,神情悶悶不樂,大概是在擔心失蹤的孫女黃煙煙。

我的視線在主席臺右側停住了。在那裡,木戶加奈身穿一套華貴的晚禮服,正擎著酒杯跟日本大使聊天。這是我第一次見她穿著正式禮服。和平時的知識分子氣質不同,今天的她顯得格外光彩照人,如同從敦煌壁畫上走下來的古典美女一般,一瞥一笑都有種難以言說的魅力。

我沒有走過去。如今的我,從什麼立場都沒有接近她的資格。我微微嘆息一聲,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待著,這裡大部分人我都不認識,樂得清靜。忽然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頭一看,居然是藥不然。他今天打扮得西裝革履,頭髮還抹了摩絲,簡直可以去競爭電影男主角了。

“幹嗎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他明知故問。

我冷冷地回答道:“等著宣判一個人的死刑。”

藥不然哈哈一笑:“你那天表現得不錯,我把錄音給老朝奉聽了,他很滿意,又把你誇獎了一番,真讓人嫉妒啊。”

“你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我端起酒杯啜了一口,根本不接他的話頭。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