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該是公門中人。

李方膺只當這兩個差人不存在,繼續在街邊高呼,此時已是十月中旬,他攪弄出的“越秀時報案”持續了半月。原本他就等著傳聞中殺人不眨眼,能止小兒夜啼的黑衣衛上門,讓這一案再起風潮,引得英華治下所有儒者士子側目折腰,令那李肆遭洶洶民意淹沒,也成就自己錚錚鐵骨的一樁英名。

可事情發展另有一條軌道,沒有黑衣衛,沒有紅衣藍衣兵,甚至都沒有灰衣**上門,只來了這兩個廣州縣越秀區的什麼警,說是越秀區的正將他列為“越秀時報案”的證人,必須禁足在家,隔絕外人,隨時備著接受傳喚。

李方膺當時還以為這是先要軟禁自己,後面再作處置,滿心歡暢地悶在屋子裡寫“遺書”。十來天揮毫洋洋萬言,就準備在自己被押往牢獄的路上,招呼仰慕者轉交給他還在英慈院養病的父親,來一出悲壯的告別戲。

然後上刑場麼?

不不,他可沒想過死,他還要以孤膽鐵筆之名號召英華士子呢。他反覆揣摩過,李肆怎麼也不會殺他。讓他如此篤定的原因有三,一是他的文章只刺國政,不涉私德,君王私德歷來是條紅線除非真心想死否則沒人敢去碰。二是李肆立國之基是宋治,待讀書人格外優容。新會到現在還只圍著,就因為怕傷了城裡的讀書人,招來治下讀書人的唾棄。而第三麼……,他絕不是孤身一人,他說出了英華治下所有讀書人的心聲,他們會不遺餘力地周護自己。

可十來天后,他跨出家門,卻發現自己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見著之前相熟之人,對方都只是淡淡領首那神色既不是畏於什麼壓力而不敢和他相談,也不是不屑他的言冇論而不願相談,反而像是……,他李方膺並非那白衣山人一般。

白衣山人就是他李方膺這事很多人都知道,不至於十來天沒露頭,世界就變了一遭吧。

世界沒變事情卻完全變了,那兩個警告訴他,“越秀時報案”已經了結只是為防宵小滋事,還要守護他一段時間,也不會禁他行止。

沒人抓他,下不了獄,萬言遺書也就成了笑話,這感覺讓他很難受,今天又在外面轉了一大圈,就覺自己像是透明人!般,鬱悶之極,當街就嚎了起來恨不能以血抹開自己這古怪處境。

“李方膺!?白衣山人耶!”

正失魂落魄,街邊卻有女子叫了起來,李方膺兩眼一亮終究還是有人記得自己!接著又神色一黯,自己又不是風花雪夜之流得小女子景仰算得什麼……,不,有一點算一點吧。

正收束臉肉,想展現自己最儒雅而凜然的一面,卻聽另一個女子說:“什麼白衣山人,假諫實媚,還是那四夫人罵得痛快!李天王又要收咱們紅街的規錢,又要放歸良人,壞了咱們紅街規矩,就是該罵!”

原來是倆青樓女子!

慶幸自己沒跟這倆女子搭上話的念頭剛剛閃過,李方膺的心緒就被後面那女子的話給攪的七零八落。

假諫實媚?是說自己麼?這是從何說起?

那什麼四夫人又是誰?她又罵了什麼!?

“四夫人?瞧你還是讀書人,這事都不知道!?”

“多看看報吧,年輕人,別就顧著讀那些經書,當心讀成傻子。”

李方膺當街就找人問話,一個車伕,一個掃大街的,都是滿臉譏諷。直到李方膺找到一家酒樓的說書人,丟了幾枚銅板,說書人拿出幾份報紙,李方膺才恍然大悟。

十來天沒出門,這世道還真的變了!有那麼一刻,李方膺都以為北面的朝廷已經打下了廣州,將李肆關進了牢獄,準備秋後問斬,朝野正在口誅筆伐呢。

廣州新出了好幾份報紙,言冇論如刀鋒,相比之下,李方膺的那期國聲綿軟無力,倒真似假諫實媚一般。

《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