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與安陽王的一場惡戰,使他們損失了不少朝夕相對的戰友。只差最後一步,他們便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卻因為安陽王那老賊的反咬一口,令眾多兄弟們只能眼睜睜看著京都的城門,而含恨犧牲。一捧捧的血,染透城外荒坡,浸透將士們的心,那股悲涼,未真正見識過,永遠不會懂。

此刻宮門在即,但是英雄淚撒。默默地哀傷與荒涼,似乎已經沖淡了這千百日以來一直所期盼的時刻所帶了的****喜悅。

“轟隆”一聲,九橫九縱銅釘大門終於緩緩沉起,密密麻麻的人在宮門之下彷彿立刻卑微成了螻蟻。這層浩大正氣,威嚴與肅穆,令人瞻仰終生,卻又始終不敢抬頭直視。

真怕穢了這幾百年的尊榮啊……

程東在最頭上,雕刻般的五官凝結著悲痛,少了平日裡的吊兒郎當,眼角有些濡溼。他翹首盼著,終於見到兩兵夾道的盡頭,那些白玉飛虹般的大橋另一端飛奔過來幾個人。他目光一爍,用丹田之氣吼道:“參見少夫人!”

後頭立馬隨著吼道:“參見少夫人!”

聲震九霄,面前京都長空,此起彼伏,像是海浪的排湧,一浪接著一浪打在飄搖的,永興王朝這艘老船上。

蘇綰遠遠地便聽到那些將士們呼天般的喊聲兒,心中登時激盪開來,有些熱淚盈眶:“快……放我下來……”她道,嘴唇有些發顫。

黃葉與陸伯言各自一愣,相視一眼便輕輕將蘇綰放了下來。

手中古劍欲脫鞘爭鳴,那宮門口隱現的人馬彷彿是天際的一張宏偉畫軸,遮擋了藍天白雲,也遮擋住了京都那些鱗次櫛比的瓦房屋舍。蘇綰的腿腳有些發顫,含著笑,也滴著淚。一步步走在宮內鋪就的青玉石階上,每走一步,便笑地更深一些,每走一步,她便更痛一些。她終於做到了啊,她終於,扶起了一代帝王,終於——將剡洛推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可是……就這麼完了嗎?就這樣結束了嗎?

她忽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腳步便停止在那兒,愣愣看著遠方。

宮門口的呼聲漸止,程東見蘇綰停住,微愣了一下。身旁有個副將疑道:“少夫人怎麼了?”

程東搖頭,也訝異地自言自語:“我也想知道啊。”說著就下了馬,自個兒迎了上去。

蘇綰已走到了距離程東不下百步之地,只是愣愣杵在了那兒,沒有再移動半步。

“少夫人?”程東如疾風一般走近蘇綰,半跪下來抱拳道,“末將參見少夫人!”

蘇綰的目光抖了一下,忙彎身去扶程東:“程將軍……幾日不見,如此見外……”

“嗚……少夫人,末將……末將對不起少夫人!”程東垂下頭。

蘇綰忽而腦中暈眩。預感到一絲不妙,立刻強打起精神問道:“怎麼了?”

程東再忍不住,七尺男兒,鋼刀般的脾性瞬間瓦解,抽了幾聲兒哭道:“末將未能保公子周全,請少夫人……降罪末將吧!”

“你……你說什麼?”蘇綰瞠目,搖晃了兩步杵住。

程東繼續嗚咽:“我軍在城****到安陽王伏擊,損失慘重。公子不幸被偷襲……如今……”

蘇綰立刻抬頭去看,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居然朝前狂奔到宮門口,一望密密麻麻皆是銀刀鎧甲的將士,不見剡洛不見金寶不見於中正不見那些相熟的臉……連於中正都不見了,於中正是剡洛最為貼近之人,怎麼……怎麼竟連他都不見了。

“唔……呃……噗……”一口血卡在喉嚨已久,此時再壓制不住,蘇綰扶住宮牆便吐了出來。那血跡散開,染上金紅的宮牆,那上頭又如錦繡織就,深紅妖冶,層層疊疊,如盛開的鬼罌粟。

“少夫人!”程東一路尾隨而至,扶住蘇綰臉上悲切惶恐。

沒了剡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