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門檻。父王捨不得她,等閒不肯許人,直到那一天,她隔著珠簾看到隨父輩上門求親的他。驀地紅了臉,張惶逃開。園子裡杜鵑正豔,她驚魂未定,伸手一摸胸口──心跳得飛快,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千般道理大不過一個“喜歡”。等父母問起,她斷然點頭,說一個“好”字,便是百劫難返!

中山王嫁女,何等盛事?那一夜,賓客三千,車水馬龍,火樹銀花。她含笑獨坐鴛鴦帳底,等她的愛郎前來相迎。隔了頭上紅紗,看什麼都是紅的,彷彿要燒起來似的,一天一地地蔓延著。

等來的,是面無表情破門而入的禁衛軍。門外響起淒厲而倉皇的哭叫,有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碎了。她默然一會,伸手摘下頭頂鳳冠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後落落大方地站起來:“走吧。”

中山王府一夜傾頹。

謀反,依律當族。母親哭著摟住她和幼弟,說只求他們可以苟活。父王咬著牙:“自古以來,成王敗寇,多說何益?”最後,皇上發了話:“首逆問斬,子弟年幼,何罪之有?入宮為奴也就罷了。”她遠遠看著她坐在龍椅上的堂兄,依稀又想起當年那個笑著俯身喂她一口桃花酥的少年。

她被派到白水湖當差。還好是無人居住的偏僻所在,受的凌虐也少,但身為下賤,也就用不到從前那些金尊玉貴的名爵封號,她隨口改叫自己應四。以前的名字就像是一場場記憶中風光的盛筵,短暫或久遠地封存了。悄悄託人打聽了,原該是她夫婿的人原來早就避禍出家,她將就聽著,拔下珠釵謝了送信的人,眼淚早成串滾下。

過了幾年,白水湖終於住了人。謝長留。曾經聽得熟了的名字,不知是不是也算得故人?

那天晚上,在迴廊下碰見她的堂兄,當今聖上。往事電光火石的一閃,一句“重華哥哥”總算是忍住了沒有叫。他只是一笑,問:“郡主近來可好?”

叫她如何答他?

他倒也不等她的答案,只自回身。

留君不住。

留君不住。

痴立良久,反反覆覆,就只是念著這一句。

那天,她知道了每夜子時南牆總有一刻鍾的時間無人巡守。

那天,長留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你那邊是愛酒能詩一事傷心君落魄,我這廂是紅顏彈指老剎那芳華。然,何妨?不過醉笑陪君三萬場。

長留,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叫廣陵。

十年蹤跡十年心.謝長留番外

香是佛手。

皇家尊貴原屬意龍涎,但不知何時起,還是愛了佛手。名字就先素三分,一絲兒清清淡淡如影隨形,渾然無跡,幽幽地,直入心底,別有一番追魂攝魄滋味。

在他折上漫漫寫上:“昨夜小寐,忽疑君到,卻是琉璃火,未央天。”一字一句,一筆一劃,漫漫寫去,力透紙背。殷紅的硃砂御批,夾雜在家國天下事間,寫在社稷蒼生之中,永夜寂寥入骨相思也就一併浮蕩其上……

放了筆,卻又是憮然了。

七歲那年,知道世上有山名長留,長留,那以後就是他的名字。猶記得那天,父皇牽著他的手走進嵌春殿的情景,從此便是十數載光陰晨夕相對。雖是天子,但,江山自有姓氏,天下豈能真為我一人所有?我以為,終此一生,只有那個人,會是我的。

直到有一天,他終於還是浪跡天涯去。

留君不住從君去。

他走的那個晚上,我獨自坐在嵌春殿,青玉燈明明暗暗,遠遠聽著漸起的喧譁聲,忽而忍不住失聲慟哭……

──我為你取名長留,為什麼你卻不能長留?

清平盛世,許多心緒只向暗中折磨,一個人在心裡兵荒馬亂地想著他。是誰說破愁須仗酒?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