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也是金陵名宦,族中男女無不讀詩書者。

身為族長的李守中,為人端方、調和折中。

可謂人如其名,向來以理自守。

當然,說好聽點,叫為人端方、調和折中。

說白了,就是有些固執守舊,不知變通。

但,這只是國子監的監生們對他的印象。

當年李守中是一甲進士。

探花及第!

若沒有這個出身,怕也做不到國子監祭酒的位置。

科舉全國第三,絕非迂腐酸儒能成。

別看馮一博說得聲情並茂,看著讓人感動。

但李守中心裡卻一直有個疑問沒得到解決。

所以,他自然不會輕易表態。

馮淵是今科解元,即將進京趕考。

而他是南京國子監祭酒,完全管不到都中的春闈。

何況,就算自己對他有所偏愛,也是人之常情,程度有限。

試問哪個當老師的,不喜歡一點就透的學霸?

若他知恩,三節兩壽表示一下也就罷了。

今日他送了如此重禮,到底所求何事?

那些倭寇東突西奔,所留定然都是乾貨。

多半是古董、字畫、黃金、珠寶之流。

最次也是白銀、銅錢一類。

按馮淵所說,滿滿一車都是挑最好的東西。

那保守估計也得價值十萬、八萬。

若只為表達孝心,他是不信的。

何況,就算真無所求,他也不能收。

因為李守中已經打定主意,決定今年致仕。

他想保全清名,以求晚節。

馮一博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只得換了個套路。

這次他直接丟擲自己的目的。

“說實在話,今日這些俗物送給恩師,有兩個目的。”

李守中聞言露出一絲笑意。

這禮他不準備要。

但若是提的要求不太離譜,他也不介意幫忙。

馮一博一改剛剛的煽情,落落大方的道:“一是為免去京營那邊的惦記。”

老師為學生遮風擋雨,倒也說得過去。

李守中微微點頭。

這個忙他可以幫,但也無需收下財貨。

他心中拿定主意。

還是晚節要緊。

可接下來的話,卻讓李守中不由動容。

“二則是也想要問問恩師。”

只見馮一博伸手一指。

那是李府書房掛著的一幅字。

平日裡無數人都見過,卻很少有人知道來歷。

馮一博知道,那是李守中探花及第後親手所書。

上面只有八個字和一個紅紅的印章。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這些年您為國家培養人才無數,什麼時候才能為自己考慮考慮?”

這一指,讓李守中陷入深深的回憶。

“范文正公一生經歷三起三落,出將入相為後人敬仰,堪為讀書人的楷模。”

“恩師將此句掛在中堂,可見恩師也是范文正公這樣,心懷大志,胸有抱負之人。”

這一比,直把李守中說得羞愧難當。

可沒等他說什麼謙辭,馮一博又話鋒一轉。

“只可惜恩師你,心懷大志,志難籌!胸有抱負,負不平啊!”

這一句,猶如利劍直插李守中心肺。

試問天下讀書人,哪個敢說沒初心?

李守中的初心,就是成為范仲淹那樣的人。

當年他探花及第,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