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法和中文是反的,下意識恐懼兼抗拒。由此可見與智商無關。

《詩經》在我心裡如彼岸花,即使無法摘取,也一直存活於心。

其實它只是民歌,沒有想象中那麼疏遠不可親近。只是,在渡河的時候,被我們無聲的遺落在另一個時代,當你返身去找時,它已經沒入河流之中。於是你漸漸習慣唱著“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而不是“碩鼠碩鼠,無食我黍。”

用詩的清雅去尋找,用經的深邃去看待,它也許是前世的前世,我們心底曾經響過的聲音。我們在一起曾經唱過的歌謠。

詩三百,不過是前生無邪的記憶。

以前很質疑中國舊時的私塾教育方式,一篇課文老師也不大做講解,只一個勁叫學生在底下搖頭晃腦的死讀。後來漸漸領會它的好處,是不叫人有依賴心。尤其是像古文這樣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文字,一解釋就像風乾了的屍體一樣慘不忍睹。老師如果把什麼都講出來了,學生就一點思考的餘地也不剩了,

言傳不如意會,比如這個“嘒彼小星”的嘒字(讀慧音)是微光閃爍,群星明茂的意思。《說文》解得更形象,說是小聲說話的意思,即亮晶晶的小星,不時眨著眼睛,猶如小聲低語。懂得才能夠親近,能想象出它的意境,看到的就不止文字本身,還有一種彷彿鼻尖輕碰的真實觸感。當然如果你僅僅是想知道它的讀音,當作知識去賣弄則另當別論。

今天,我們不去挖政治歷史,不磨磨嘰嘰說情感原則,而從《召南?小星》起來說一些社會民生的話題。《小星》是一個位卑職微的小吏,對自己日夜奔忙的命運,發出不平的浩嘆。

靜謐的夜晚,萬戶入眠的時候,忙於王事的小吏獨身夜行,與他相伴的只有天邊的星辰。小吏初醒,睡眼惺忪,只看見天邊有星,看不出是什麼星。所以詩的開頭只說“嘒彼小星,三五在東。”當他漸漸清醒,才看清楚那是參星和昴星。他想起自己,離開妻子,拋開香衾與暖裯,雖然是謹奉王命,不敢懈怠,但仔細地去想,有人息偃在床,有人肅肅宵征,際遇天差地遠。如果不以同人不同命來自慰,真不知如何排遣心中鬱郁。

“小星”還有個美麗的隱意——小妾。這樣美麗的誤解多得古時一幫詩家的臆斷,他們認為

“《小星》,惠及下也。夫人無妒忌之行,惠及賤妾,進御於君,知其命有貴賤,能盡其心矣。”十足的腐儒之見啊,讓人無可奈何,只得以時代思想有侷限為藉口原諒他們,免得氣壞自己。幸好這種怪論,古時就不大被人認同。

李商隱《為有》詩云:“為有云屏無限嬌,鳳城寒盡怕春宵。無端嫁得金龜婿,孤負香衾事早朝”。有人說詩意是從《詩?雞鳴》“蟲飛薨薨,甘與子同夢”,蛻化而來,也有說李詩從《小星》“抱衾與裯,寔命不猶”發展而來,亦可。從家中家人方面來說,妻子怨丈夫不同共眠,謂之孤負香衾;從行役者的角度來看,則是自傷

“拋卻衾裯”。 由此可見李商隱顯然也是認為《小星》是小吏自傷命苦的詩。

小吏並不比普通民眾好多少,他們亦只是民的一類,好像花池裡的花,只是相對的拔節而出。自古以來“民”就是個強大而卑微的概念,說它強大是因為民眾擔負起一個又一個個王朝,建立它們又毫不吝嗇地摧毀它們,歷史的真正推行者不是被時間選出來站在風頭浪尖的英雄豪士,而是民眾;說它卑微,是因為在以前的中國,民連獨立的概念都沒有,常被呼之“生鬥小民”,小就算了,被人提及還是以生鬥計,簡直像米鋪裡的掉在地上的米粒一樣不值錢。民眾的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