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毛骨聳然。

但景伯是個出色的男人,我再惱恨他也不能不承認他不會使我羞愧。

「銀行有十萬美金存款,你都拿去吧,防防身是不錯的,真的花起來可不經用。」

我微笑,「可以買只鑽表,或是兩件狄奧皮大衣,或是一部跑車。」

他也微笑,「不是想存錢,而是什麼都買不起,只好不花,反而存起來。」

我也笑。怎麼花呢,東西這麼貴,我們又不是愛充闊的人。

「沒有你,真寂寞。」

「我也是。」我坦白。

「想去看電影都沒人陪。」

「你那女朋友呢?」

「根本不是女朋友。」

「否認又是何苦來?」

「真的,不是女朋友。」

「明明一起出入不止個月了。」

「那時……」他住了咀,不解釋了,一解釋當然是別人的錯,「不是就不是。」

我又笑,有點心酸。

他想起來,「什麼都辦好了,我已約了周律師。」

我點點頭。

景伯忽然感動起來,「必人,你是最正直的一個女人。」

「不敢當,因此沒女人味道。」

「必人,或許我們可以出來看看電影。」

「有空的話。」

「我們會成為好朋友嗎?」景伯盼望的說。

我搖搖頭。何必文過飾非,故作大方,我沒有這個本事。

這樣清醒的離婚。

姐姐說:「將來你就知道!他不是沒有悔意的,原諒他不就算了?俗雲柴米夫妻!大家都是凡人,眼睛裡揉不下一粒砂,你真當自已是神仙中人?」

我說:「我有一個女朋友,她說只要丈夫高聲些同她說話,她就離婚。」

「你相信她?」

「相信,她早已離婚了。」

「活該,誰配得起神仙妃子。」姐姐說:「她現在好了,可以獨個兒斯斯文文的過一輩子。」

我沉默一回兒,「聽說在追求一個比她小的男人,追得很苦,被那男人另一個女友笑話。」

「活該,人各有志。」

我不出聲。

「你明知道後果,怎麼不原諒景伯呢?」

「原諒一次又一次,很累的。」

「人與人之間應該有這個量度,」姐姐說:「他是你的丈夫,你不為他累一點,又為誰去?」

我不出聲。

「你想想去。做母親的若怕累,遲早與兒女脫離關係。」

我想了很久。

有一日景伯在下班時上來看我。

在我們以前的沙發上坐長久,什麼也不說,忽然哭起來。

我別轉面孔。淚流滿面。

我知道景伯是深深的後悔了。

但這一切都幫不上什麼忙。

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讓這段婚姻維繫下去,世上哪一段感情哪一宗事不是千瘡百孔的,眼開眼閉,圖個太平。二、離婚,然後用我的下半生來懷念這段婚姻。

都不是好的選擇。

其實我們做人,幾時有過好的選擇。

我耿耿於懷景伯對我不忠,女人現在有資格要求男人對我們忠心。大躍進。

可是幾時開始,男人才會覺得有必要對女人忠心呢。

哭完之後,景伯同我說:「天氣熱,你要當心身體。」

「知道。」

「別又冰淇淋當飯吃。」

我笑起來,順勢擦乾眼淚。

「又給我說中是不是?」他問:「一到夏季,就不高興吃飯!把冬季好不容易長的肉付之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