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杉取出煙,慢條斯理地點燃。抬眼一看,倉木依舊保持著握筆的姿勢,定睛看著大杉。

“在新宿星和醫院。但是請您千萬不要擅自進行偵訊。因為我們現在是由本案的搜查本部長——新宿中央分局局長負責指揮,‘就算’警部真的被公安部派來偵辦本案,在程式上也得照規矩來。”

在大杉看來,這已是他竭盡所能的諷剌了。然而倉木面不改色,抄下醫院名稱後立刻起身。大杉也慌忙跟著站起。

“我明天就會去中央分局,到時還請將調查進展告訴我。我也會順便檢視內人的遺物。”

倉木說完舉步就走,但旋即又佇足轉過身來。

“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很抱歉,謝謝你。”

“哪裡。”

大杉反射性地欠身鞠躬。等他再次抬眼時,倉木早已走至走廊遠處。

大杉偏頭張嘴呸地一聲,又將煙往走廊一扔用鞋跟狠狠踩熄。都是因為倉木最後那句話的語氣委婉,害他忍不住低頭,這對過去的自己簡直是難以想象的舉動。

那個警部身上存在某種威嚇別人的氣勢,這點他不得不承認,那並非體型或官階帶來的壓迫感。若比體型是大杉佔上風,論官階也只差一級而已。而且那和公安刑警常有的那股莫名陰溼傲慢的氛圍也不一樣。

總之,大杉從未遇過倉木這一型的警察。雖說不管怎樣他都不可能喜歡這樣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認此人的確有某種吸引人的魅力。這也許是因為大杉在倉木離開時的背影中發現了與來時截然不同的暗影。

倉木面向解剖臺站立時,執拗地不斷握拳又鬆開的身影,如閃光燈的殘影般深深烙印在大杉的眼底。

6 ◇◇◇◇

他正在開往金澤【注】的列車上。

一想起前晚的事就頭痛。雖說當時的情況不動手就會被幹掉,但輕易殺死赤井還是太失策。如果是用刀還說得過去,但他做夢也沒想到,樹枝竟能那麼輕易戳入人脖子上的要害。

那女人對詳情毫無所悉。她既非他的妹妹也無任何關係,只是赤井花錢僱來的剛出道的小明星。她對他是否真有妹妹也不知情,除了赤井秀也是豐明企業企畫部部長之外,沒有別的情報可以告訴他。

他以額頭抵著玻璃窗,凝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田野風景。當他問完之後,二話不說就將樹枝戳入女人後頸時女人那暴睜的雙眼倏然浮現腦海。對於殺死女人他並無罪惡感。他只是收拾掉一個試圖殺害自己的敵人罷了。

令他煩躁的是失去了解自己過去的機會。尚未問出任何線索就殺了赤井,想來想去還是蠻可惜的。

殺死兩人後,他從兩人的皮夾內抽出現金,加起來不到十萬圓。不過除此之外,他還在赤井的衣服內袋找到一個裝有三十萬圓的信封。

憑藉手電筒的光芒,他將兩人拖到崖邊推落海中。回到車上後找了半天,始終找不到車鑰匙。大概被赤井帶在身邊,一起沉落海底了吧。

他冷得直打哆嗦,只好將就著在車中捱過一晚。太陽昇起後,他沿著小路往斷崖的反方向走,最後來到一條大路上。於是他朝著太陽昇起的方向信步走去,走了大約十分鐘,便看到一個公車站牌。他漫不經心地在那站定,不久便來了一部公交車。他上了車,車上只有三名乘客。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公交車進入市區後在某個車站前停車。看到乘客全都下車了,他也跟著下車。車站建築物上方掛著“珠洲”兩字,這裡就是他之前被醫院收容時的城市。

總之他非去東京不可。去買票時,站務員親切地把換車方式替他寫在便條紙上。也許是看到他臉上的傷痕和茫然的言行舉止,對他心生同情吧。

他依舊將額頭抵著玻璃窗,閉上眼。無論思索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