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槍打死,這幾乎會是一種戰功;要是她們是波蘭女人或者是他們的被驅趕來的俄羅斯女人——那至少可以趕著她們赤身露體地在菜園子奔跑,拍拍大腿——開個玩笑嘛,豈有他哉?但既然碰上了反間諜機關長官的“戰地隨軍夫人”,結果便出來了一個後方機關的中士,立即惡狠狠地從三個作戰部隊的軍官肩上撕下按方面軍的命令核准給他們的肩章,摘掉最高蘇維埃主席團授予他們的勳章。

現在等著這些好漢們的,是軍事法庭的審判,而這個軍事法庭如果沒有他們的坦克也許到不了這村子裡來。

人們把煤油燈熄滅了,它已經燒光了這裡賴以呼吸的一切。門上開有一個明信片大小的旋轉口,走廊的間接光就從那裡落下來。好像擔心白天到來後犯人們在禁閉室裡會變得太寬敞,馬上給裡面添進了第五個人。他穿著新制的紅軍大衣,戴著也是新制的軍帽走了進來,當地轉向旋轉口時,讓我們看清了一張長著翹鼻子、滿頰紅暈的容光煥發的臉。

“兄弟,從哪兒來?你是什麼人?”

“從那邊來,”他敏捷地回答,“是間諜。”

“開玩笑吧?”——這回輪到他們發愣了。

小夥子懂事地嘆了口氣說:“軍事時期哪能開玩笑!好吧。倒要向你請教請教。不然怎樣才能從俘虜營回家?”

他剛開始向我們敘述,一晝夜前中國人怎樣把他帶過戰線,要他在這裡進行間諜活動和破壞橋樑,而他卻跑到最近的一個營去投降,又困又累的營長怎麼也不相信他,並把他送到護士那裡去服藥片等等——突然新的情況發生了:

“解手去!手背起來!”一個完全可以拖動122毫米大炮架尾的愣頭愣腦的准尉從開啟了的門外朝裡叫喚。

農家院落四周佈置了一圈持自動步槍計程車兵,警戒著他們要去的繞向草棚後面的小道。鮑爾沙克氣炸了,一個粗野的准尉竟膽敢命令他們這些軍官“手背起來”,但坦克手們把手背了起來,於是他也就跟著走了。

草棚後面有一圈面積不大的畜欄。覆蓋著還沒有融化的踩實了的積雪——它被一堆堆的人糞弄得骯髒不堪,那麼亂七八糟地、密密麻麻地拉在全部場地上,以至要找到可以放兩隻腳和蹲下的地方便成了一項不易解決的任務。但他們還是找到了,於是五個人一起在不同的地方蹲了下來。兩名拿著自動步槍計程車兵面色陰沉地端著槍對準了蹲在地上的他們。還沒有過一分鐘。准尉就厲聲說:“喂,趕緊點兒!在我們這裡解手要快!”

離鮑爾沙克不遠蹲著一個坦克手,羅斯托夫人,身材魁梧的總是板著臉的上尉。他的臉被金屬粉塵或煙炱薰染得漆黑,但一條穿過臉頰的紅色大傷疤卻清晰可見。

“你們這裡指的是什麼地方?”他輕聲地問道,沒有顯示出願意趕緊回到那散發著煤油氣息的禁閉室的意思。

“反間諜機關‘ersh’!”准尉用驕傲的過分響亮的嗓門粗聲粗氣地回答(反間諜人員很喜歡這個用“死亡”和“間諜”兩個字趣味低劣地揉成的“ersh”,認為它是很嚇人的)。…;

“在我們那裡是慢的。”上尉若有所思地回答。他的軟盔挪到了腦後,頭上露出還沒有被剃掉的頭髮,他在火線上磨出腿子的屁股正迎著令人舒適的冷冷的微風。

“你們那裡指的是什麼地方?”准尉超過實際需要地大聲吠叫。

“紅軍。”上尉從蹲著的地方站起來,用眼光掃射了一下這個未成事實的火炮架尾拖拉手。非常心平氣和地回答。

這就是鮑爾沙克呼吸到的最初幾口的監獄氣息。

但在所有的監室當中,在他的記憶中佔第一位的永遠是他蹲過的第一間,在那裡他遇到了自己的同類,和自己的絕望的命運相同的人。他此時還不知道,他未來一生都將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