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弄坐在辦公桌後的陰影裡,像一座鋒利的、死去的山。

方思弄像一座山,是蒲天白一直以來的想法。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冷酷又嚴峻,其實所有的痛苦和不幸都是內向的,展現給世界的是一種龐大而沉默的溫柔。

山是寬厚的、無聲的、安穩的存在,山上的草木果實會被人挖去,岩石礦物可能也會被人削掉,山體也可能被雷電、洪水損傷,但山的傷處會自己長出新的植物,重塑自己的形狀,堅守著自己的根腳,很難消失,也不會偏移。

蒲天白喉嚨動了動,忽然有點難過。

他眼看著方思弄從當年的青青山脈,變成今日這座像經歷過泥石流的、寸草不生的、垮塌的、骸骨裸露的山,而自己無能為力。

在方思弄的故事裡,他從來如此。

他嘴唇動了動,猶豫了半天,最後講出來的話依然斷斷續續,很不像樣:“哥……我過來就是想跟你解釋一下,那個,玩遊戲時候說的那個……”

方思弄像是忽然被他驚醒,抬眼看過來,聲音沙啞地問道:“你和花田笑都沒事吧?”

蒲天白一頓,剛剛醞釀好的話更散了個乾淨,只能優先回答方思弄的問題:“沒有,我們出來之後還把今天的戲份拍完之後才走的。”他又開始說些沒有用的了,他意識到了,但控制不了自己,“今天太陽宮那邊太堵了,我從片場過來花了整整兩個小時……”

“嗯,沒事就好。”方思弄微微點頭,又道,“剛出來就回家好好休息,著急著過來幹什麼?”

“我得來啊!我得過來解釋清楚!”蒲天白徹底放棄了組織語言,想到什麼就說了,他腦子不行,只適合這樣,“我、我以前確實喜歡過你……在裡面,我不敢說謊。”他原地立定,站得筆直,像個被罰站的小學生,然後舉起三根手指在臉旁邊,“但後來遇到茵茵了,我就沒有啦!我發誓!”

方思弄盯著他看了半晌,然後眼睛失去焦距,顯然又沒再看他了,喃喃自語道:“我有什麼好喜歡的?”

蒲天白的心臟彷彿被輕輕刺了一下,想起那段久遠的暗戀來。

剛入學,得知自己被分到大四學長的宿舍時,新生蒲天白自然是惴惴不安的。

他忐忑地去到宿舍,支支吾吾地要做自我介紹,屋裡另外三個人都在,方思弄住門後面那個床位,他進去的時候背對著他在收拾東西。

他剛開了個頭,方思弄轉過臉來,骨相清俊,氣場卻太強,他一下子舌頭都捋不直了。

對面叫景明的學長在床上大笑:“哈哈哈哈哈方思弄你笑一下你微笑一下,你你看你把人小學弟嚇的!”

他這一通大笑,卻惹得蒲天白更緊張了。

方思弄沒有笑,表情也沒變,但聲音聽起來還好,衝蒲天白微微頷首,然後說道:“沒關係,慢慢說。”

這時蒲天白看到了他的眼睛,確定在裡面看到了與他冷峻的外表截然不同的東西,甚至,跟那些已經小有成就的迎新的學長學姐們的友善也不一樣,完全沒有一點自上而下的意味,在這座學校裡非常少見。

後來蒲天白髮現,在整個圈子裡也極端少見。

他情不自禁的,從那一天開始,就對方思弄生出了一點親近。

但他很快知道,方思弄在外面租了房子,跟男朋友同居,很少回宿舍來,回來了也就是拿點東西,或者熬了大夜淺睡一晚,早晨很早又離開。

他的那點親近自然只能小心翼翼掩藏好,雖然也沒有什麼人關心。

幕間05

至於方思弄的男朋友玉求瑕, 那也是一位在學院裡聲名貫耳的風雲人物,蒲天白第一次看到真人,是在學校的放映廳, 玉求瑕的新片在學校首映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