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涼水,將他從天堂打回地獄。

進入再一次等待期後第三天的晚上,方佩兒突發急性心衰,還沒送到醫院就一命嗚呼。

在等待殯葬隊上門的時候他就枯坐在床前面對著方佩兒小小的身體,她雖然已經八歲了,但身體枯瘦得像是一隻小貓仔。他把那隻花了三千九百塊買來的發繩戴在她頭上,那一刻他聞到了一絲甜味。

那時候他還想,好像他媽死的時候他也聞到過這種味道。

手機鈴聲劃破空氣,方思弄一個激靈,差點失手把香水打碎。

他險險穩住心跳,將倒扣在沙發上的手機翻過來,看到來電顯示,全身的血都衝上了頭。

是玉求瑕。

他盯著螢幕看了幾秒,點選接聽。

“……喂?”

“方思弄。”玉求瑕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睡醒了嗎?”

“嗯。”方思弄道,“什麼事?”

“展成宵的葬禮,你要不要去?”

方思弄心臟一跳:“去。”

“好。”玉求瑕說,“時間是在一週後,地址我稍後發給你。”

方思弄下意識點點頭:“行。”

那頭沉默了一陣,玉求瑕又說:“那掛了。”

方思弄:“嗯。”

他數著自己的呼吸,過了六息,對面結束通話了。

他們全程沒有提到昨晚,和熱搜上的事,玉求瑕不提,他也不想問。

黑暗漸漸吞噬了這個房間的角落,他低下頭,看向手中剛剛險些粉身碎骨的香水。

很神奇地,他的心緒迅速平復下來。

舊日的陰影重新降臨於這具軀體,他感覺到身體裡那株久別重逢的毒刺。

當時因為曠了一年課,他的班主任給他指了兩條路:復讀或藝考。

他哪裡有復讀的條件和時間?第一條路根本就不做考慮。這時他很巧合地遇上電影學院校招,就去考了個攝影,高分過線。所以哪怕在方佩兒去世不到一個月後參加的那場高考上發揮失常,文化與專業分數加權計算,他也險險透過了電影學院的校招線。

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卻沒有想象中的開心,他的身體裡好像出現了一個黑洞,將所有情緒都吸了進去,只剩下痛苦,他想到了死。

當晚他拋了一個硬幣,硬幣讓他再活著試試。

然後他就用給方佩兒攢下治病的錢買了全套攝影裝置,他看網上說攝影系非常花錢,根本不是普通人家學得起的。

他家顯然離“普通人家”還有些距離,他是一點後路也沒給自己留,反正他當時的想法是錢花光了去死就好了。

有了這種想法後他整個人的狀態奇蹟般地好轉,身體裡的那個黑洞忽然被遮天蔽日的藤蔓捲住,他從一種“什麼也不想幹”的狀態中迅速抽身,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什麼都敢幹,大不了去死”。

然後他在入學第三天遇見了玉求瑕。

在追玉求瑕的那兩年裡,他逐漸發現,那些纏住黑洞的藤蔓並非是什麼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