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毯上的陽光。

然後,等他的心跳完全平息下來之後,會有另一個他忽然從門外衝進來,開門的動作很重,門板撞在牆上會發出很大的一聲響。

他的心跳又會因為驚嚇重新起飛。

這是在夢裡,他不覺得世界上有兩個自己奇怪,他看著那個自己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房間裡亂轉、亂翻,不停地說著:“丟東西了,丟東西了……”

他覺得那個自己的聲音有點怪,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但他會突然意識到,原來那種幾乎可以把他逼瘋的恐慌感存在的原因,是他丟東西了。

可丟了什麼呢?他想不起來。是玉茵茵嗎?

夢境往往就會在這個場景中結束,結束在一片嚴寒之中,他會在那片氤氳的陽光中墜入絕望,因為他隱隱意識到,他丟的是個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而且再也找不回來。

要醒過來之後他才能想起來,丟的是方思弄。

那個陽光氤氳的房間就是他們家的臥室,可方思弄不在那裡。

夢中的那個世界裡,沒有方思弄。

在他弄清楚這個重複的夢意味著什麼之前,那種恐慌感卻跟隨著他來到現實,他越來越不敢睡覺。

他既怕見到方思弄又怕見不到方思弄,見不到方思弄他會痛苦,是生理意義上時常出現的可感的疼痛,有時也會伴隨著心慌心悸。可見到方思弄的話這種痛苦更甚,因為他總覺得方思弄會在他眼前消失,光是想想他都覺得自己沒法承受。

他尋求過醫生的幫助,診斷結果是他的幻想症越來越嚴重,可靠溫和的中年女醫生溫聲細語地開導他:不要敗給你的妄想,你害怕的東西其實根本不存在。試著聯絡他,給他講你的恐懼,從你的描述中我們都知道他有多愛你,他會陪你走出來的,到時候你就會發現,恐懼只是恐懼。

可他獨處時盯著手機,仍然懼怕著撥出電話,他怕那個電話打出去,對面會說出“這個號碼是空號,請查證後再撥”。

這個畫面太真實了,真實得彷彿已經發生過幾千遍幾萬遍,他經常會被這個幻想中的畫面嚇得不停嘔吐。

而現在,在這個巨人世界,被致幻氣體強行催眠之後,他又做了這個夢。

醒來之後,那種催眠氣體的威力猶在,他好像只能很慢很慢地思考。

他被擺放在這個巨大空曠的白色房間裡,從視覺上空無一物的窗戶幾乎可以俯瞰整座城市,從這裡看去,這座城市就像是活著的一樣,遍佈著密密麻麻的紅色血管。

最引人注目的建築當然是矗立在城市最中央的時鐘,稍微次之的是他現在所在的這棟樓腳下的一個白色圓形廣場,陽光落在上面讓它白得刺眼,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直到頭被扯得仰過去,他才意識到,那個金白色的巨人在給他梳頭。

他的感知都被那種未知的藥物吞噬,他現在反應太慢了。

那個夢搞得他情緒非常低落,又沒力氣控制身體,就只能安安靜靜地跪坐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