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述側頭看那些人的眼神,帶著冷淡和防備,以及滿滿的佔有慾和保護欲,而寶意還神遊天外,看他靠過來,以為他要跟她講話,下意識扒著他的肩,抬眸看他,遠遠看著,兩個人像在演什麼偶像劇。

寶意正吃飯,差點咬到自己舌頭。

店裡突然進了人,是申卉女士,剛寶意跟媽媽說過,自己來樓下吃飯,她下班路過就正好過來找她了,一進門就看到她被嗆了一下,眼睛還盯著螢幕,過來奪走了她的手機:“真不該給你配手機,要不是小述打字交流的時候多,我早就把你手機沒收了,不許再吃飯的時候看手機。”

寶意“哦”了聲,把自己吃剩一半的炒麵遞給她:“吃不吃媽媽?”

申卉嫌棄地推回去:“自己吃吧,我回家熬魚湯,待會兒去給你靜姨的媽媽送去,小述也還沒吃飯呢。醫院剛出了點事,鬧成一團,小述的舅舅真是不講理……”說完,她嘆了口氣,突然意識到跟小孩子講這些幹嘛,她擺擺手,“媽媽回家啦。”

寶意忙說了句:“媽我吃完就回家,你等我啊,我跟你一塊兒去。”

她放心不下週嘉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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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嘉述坐在病房外的塑膠椅上,手邊攤開物理書,安靜地坐著,路過一個帶小男孩來探病的媽媽,小聲教育自己家的兒子:“你看大哥哥,來醫院都帶著書,這麼嘈雜的環境都能學習,你要向哥哥學習。”

但其實他也沒有看進去,只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

來來往往都是人,單人病房裡也塞滿了人。

他舅舅、舅媽、小舅舅、大姨……都來了。

姥姥在裡面發脾氣,舅舅也在發脾氣,舅媽和大姨吵了起來了,小舅舅在裡面拱火,那簡直是母親的討伐大會。

“全天下就她忙就有苦衷就她不容易,大家都太容易了,媽,你也別說我們不心疼她,一碼事歸一碼事,小述連話都說不成,她就放孩子一個人在這裡陪床,今天好歹是沒事,萬一出事了呢?”

下午他來的時候正好是護士晚班交接班,急診那邊又緊急搖人,這邊護士站突然一個人都沒有了,姥姥突然頭暈呼吸急促,周嘉述去護士站沒找到人,但值班表上有當班護士和值班醫生的聯絡方式,可週嘉述撥通後根本根本無法交流,等他編輯好文字隨機拽了個人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五分鐘了。

還好很快就來了人,姥姥也沒事,只是血壓突然升高,醫生給開了降壓藥口服,周嘉述卻嚇得臉色蒼白,後怕不已,最後還是發簡訊給自己的媽媽說了這件事,塗靜聽到也是一陣緊張,最後聯絡了周嘉述的大姨,但大姨也有事……

最後話不知道怎麼傳到他舅媽那裡,積累的怨氣終於爆發,她一個個把人都叫來了。

其實周嘉述當年出事那會兒,正是姥爺去世的那一陣,肺癌,一直在住院,塗靜那會兒還在一個大律所,手頭案子多,忙得焦頭爛額,因為兒子的緣故,她扛不住,辭職了。去應聘了一家公司做法務,公司小,事兒少,但不巧,父親肺癌,幾個孩子商量輪流照顧,姐姐體諒她不容易,主動承擔了她那份兒。

那會兒大家也是真的心疼她,可是架不住時間久了,次數多了,就生了怨。

塗靜工作一直很賣力,賺了錢都存起來,節省到

苛刻的地步,兒子的失聲一直是她心病,她甚至還在琢磨帶他出國去看看,說不定國外有什麼治療手段。

家裡人一直勸她,不要把日子過得這麼緊繃,可她就是不聽。

梁寶意跟著媽媽來醫院的時候,老遠就聽到病房裡的吵鬧聲,她站在護士站,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周嘉述微微弓著背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起來好孤獨、好難過。

申卉拍了拍寶意,意思是:你去陪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