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象象徵著宋朝之後整個知識分子群體,而高明和《琵琶記》,無疑是這種形象的開端鼻祖之一。”玉求瑕道, “中國戲曲向來是以意象見長的,與西方戲劇重情節衝突的特點相比, 戲曲的情節都比較簡單,甚至虛幻。所以在戲曲中最重要的不是情節,而是意象。”

元觀君接道:“你認為梅花是這個意象?”

方思弄開口:“那不然呢?為什麼這個好端端的學校旁邊會長著一片梅林?季節完全對不上花卻全部開著?還有這個琵琶一樣的花瓣形狀, 這麼多暗示還不夠明顯嗎?”

“好吧,好吧。”元觀君微微舉起兩隻手, 表示她在這個問題上暫時妥協,“那假設這個世界的主角是一株梅花, 那你們想要怎麼樣?我們怎麼出去?”

一株梅花, 它會有什麼願望呢?

“3號樓每週不算犯了錯被懲罰的, 周測排名倒數前二十都得‘回家’,這個家, 在3號樓那間大教室的陽臺,外面就是那片梅林。”這時, 方思弄說道,“我猜,這暗示著,所有離開這個‘體系’的人,都會成為這個‘體系’的養分,而這, 也是高明所察覺到的,讓他良心不安的一個部分。”

“等等,等等,我們來理一下邏輯。”元觀君打斷道,“照你現在所說,外面那片梅園,是與學校所代表的‘體系’對立的部分?是它在提供養分,供養著學校這邊?”

“沒錯。”

“可是剛剛我們的結論是,梅花象徵著當時的讀書人,是屬於‘體系’這一邊的。”

玉求瑕道:“沒錯,但他們的根都紮在泥土裡,這有什麼問題?”

元觀君被繞進去了,低頭陷入沉思。

井石屏剛剛一直抱臂在思索著什麼,此時沉沉開口:“這麼說來,高明的願望,應該是摧毀這個‘體系’?那我們是砸了學校還是能阻止高考啊?”

方思弄轉向玉求瑕,他想看玉求瑕怎麼說。

“我恐怕有不同的看法。”玉求瑕道,“在劇本中,蔡伯喈與趙五娘最終相見、互訴衷腸後,蔡伯喈是怎麼說的?他說的是‘文章誤我,我誤爹孃;文章誤我,我誤妻房’——他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文章’上面,此時劇本已經接近尾聲,我們有理由相信,這個時候的蔡伯喈發出的感慨,更有可能接近高明本人。”

“他是一頭沒有出路的困獸,一株沒有欲/望的病梅,他一生都在隨波逐流,苟且偷生,他到底有沒有堪破‘體系’的真相併打算摧毀它?”

“他可能跳出時代嗎?他的願望,到底是毀了‘體系’,還是毀了自己?”

井石屏一愣:“摧毀……自己?”

“一個人是很難跳出自己的時代侷限的,他當時見到了苦難、感到了苦難,可他自己有找到出路嗎?在《琵琶記》裡那個虛幻的團圓結局也許是他找到的一條路,可他顯然沒有走出來,才會一直被困在這個世界裡。”

“他愧對自己的父母妻子,這種內疚感一直都像業火一般燒灼著他,可早知今日,他當初就不會去考試嗎?就默默無聞地做個隱士,碌碌一生嗎?不會的,他要是真不想考,當初又為什麼要學?”

“當時天下士人都只有一條青雲路,他不想走嗎?他當然想!他是同這個‘體系’苟且的,他跳不出來。他深知自己的軟弱,也因而深陷痛苦,他既放不下良心,又沒有勇氣拋卻官職富貴,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他甚至也不敢去死,所以永遠無法解脫。”

“高明感覺到了這種悲劇,可他骨子裡仍是一個文人,他跳不出這個‘體系’,他仍在追求兩全法。只有那些從‘體系’中醒悟的人,身上才會浮現琵琶花瓣的陰影。”

言至於此,玉求瑕撥出一口悠長的氣息:“在這種情況下,我能想到的他唯一的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