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這古怪的行徑,其實是衝兒媳周王氏去的,切切實實地打了後者一個措手不及。前一刻,周王氏還在跟母親與嫂子商議,該用什麼哀兵手段說動丈夫心軟,還要讓女兒重新站回她們這邊,為她們說情,後一刻,周老太太就到了,有婆婆在,她甚至連中饋權利都未必能保住,當務之急是先避免婆婆將她孃家人趕走,其他的反倒成了次要的。

周康到家門口時,周老太太親自帶著庶孫庶孫女站在前院相迎,周王氏也只好拉上長子跟在她身邊,王老太太與其長子王慶堂之妻王大太太鄧氏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而迎接的過程從頭到尾都由周老太太主導了,周王氏只能勉強插上一兩句套話,連哭一下委屈都沒時間哭,唯有暫且將所有計劃押後。

周康對老母非常敬重,對兩個長年不見的兒女也頗為慈愛,但對妻子和長子則始終淡淡的。周棣看得心酸不已,心知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傷了父親的心,只怕難以迴轉了,唯有將目光放在同胞妹妹周楠身上。周楠見兄長可憐,心就軟了,猶豫了一下,便小聲對周康說了幾句話。周康聽了後,看了看她。又再看了長子一眼,沒有露出笑容,卻也問起了他這幾年的功課。

周棣頓時露出了驚喜之色,忙一一回答了。但這兩年他在功課上頭實在乏善可陳,丟了功名,前途無亮。讀書讀得再好又有什麼用?連母親周王氏也認為他應該把精力放在料理家業,以及結交朋友爭取侍衛職位上頭,他除了一手字還沒丟下外,其他課業上仍舊是當年十五、六歲時的水平。只怕連庶弟周槐,在課業上都要比他強些。

周康對此嗤之以鼻:“荒謬!讀書是為了明理。為了增長自己的學識,難道只因為不能考科舉,就不必讀書了麼?我們周家何時有過如此功利的陋習?!”

周棣尷尬地偷偷看了母親一眼。周王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心裡又生出了怨恨。她覺得這是丈夫公然打她的臉,故意要當著所有人的面給她難堪來著。不過眼下她還要靠丈夫去達成自己的目的,便強忍下這口氣,乾笑著道:“棣兒原也想多讀些書來著,只是沒有先生願意教他,倒是有幾個朋友,建議他練武。等把身後練好了,日後也能謀個侍衛差事做做。若有幸能在御前侍候,比科舉取士還要體面呢!”

周康似笑非笑地看了妻子一眼。已經懶得多說什麼了。勳貴與士林,壓根兒就是兩個圈子,勳貴出身的妻子。只怕永遠也看不清什麼樣的前途才是真正的體面。

不過他懶得說話,不代表周老太太也願意放過教訓兒媳婦的機會:“真是可笑!我知道你是勳貴人家出身,還是個庶女,但想著大家子該有的教養應該不會差,有嫡母教養著,庶女也不會沒有見識才是。沒想到你從前年輕時還好,只是人品差些,規矩上還算明白,誰知如今年紀一大,見識就越發淺了,連這種話都能說出來!棣哥兒又不是正經學武出身的,身體一向弱,叫他去練武,能練出什麼來?人家勳貴武將人家的子弟補侍衛缺,那是仗著好家世!本身也有本領。棣哥兒有什麼?咱們家世代書香,子孫就沒有不讀書的,讀書科舉才是正道!沒有功名在身,便是封了侯,也不是正道,你居然還說做侍衛遠比科舉取士體面?出了門可別跟人說你是我們周家的媳婦,我們周家丟不起這個臉!”

周棣一路聽,一路頭就低下去。他早就後悔了,當年一念之差,以至於功名被革,前途盡毀,連父子情份都沒了,若世上有後悔藥吃,他絕對會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吃下去的!

周王氏卻被說得羞惱不已,忍不住道:“媳婦如何不知道科舉取士體面?可棣兒的秀才功名已被革了,能有什麼辦法?除非老爺想個法子,跟皇上說說情,把棣兒的功名還回來,那還罷了。否則他繼續讀書,也是白搭,還不如走侍衛的路子呢!武藝差些又如何?京城裡那麼多侍衛、御衛,難道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