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一口氣沒提上來,斜著身子倒在了劉媽媽身上。

暮色慢慢的上來了,暗色的雲彩在天空迅速流過,就如一點點愁思般在拉拉扯扯,相宜坐在窗戶前邊,一隻手撐了臉,眼睛往外邊看著,院子裡駱相群正由奶孃與丫鬟帶著在堆雪人玩,駱相鈺站在走廊底下逗弄著綠毛鸚哥,臉上瑩瑩有光。

相宜嘆了一口氣,駱相鈺身上穿的那件衣裳,是雲錦做的,上邊還用金絲銀線繡著繁雜的花紋,一看就知道貴重無比,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裳,光滑的綢緞面子,尋常人家多了幾個大錢,也是會趕著做一件這樣的衣裳出來撐門面的,瞧著富貴,其實卻是富貴裡最受人唾棄的,就如一個戲子,頭上戴了無數銅錢當那鑲金嵌玉的行頭。

耳邊迴響著楊老夫人說的話:“這女子最要緊的莫過與才財兩字。”相宜攥緊了小拳頭,果然是不錯的,繼母駱大奶奶,不就是孃家家財萬貫,這才進了駱家的大門?連帶著她的兒女在駱府裡邊跟鳳凰一般,自己卻如那亂草堆子裡的野雞,即便是個奴僕,也能趕著踩上幾腳的。

自己的母親,出身華陽錢家。

相宜輕輕的拿起了桌子上放著的毛筆,蘸了墨汁,在宣紙上大大的寫了個“錢”字,劉媽媽在旁邊瞧著歡喜:“小姐,今日才去學堂,回來就知道寫字了。”

翠芝抿嘴笑著道:“咱們家姑娘,可不是頂頂厲害的?黃娘子都贊她聰明伶俐,一教就會。”

在父母的心裡,自己的孩子總是最好的,在兩個忠僕心中,相宜也是好得不能再好。

相宜抬起頭來看了看劉媽媽,忽然間想起一樁事情來:“媽媽,我母親有沒有帶嫁妝過來?都是些什麼呢?”

華陽錢家,雖然跟駱家一樣沒落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零零星星的總會有的。相宜記得那時候母親帶了四個媽媽,四個丫鬟還有兩房陪嫁過來,按著理來說,嫁妝也該不會短缺,無論怎麼說,萬把兩銀子總歸是有的?

前世的相宜,被駱大奶奶打壓著,一直沒得出頭的機會。出閣之前那日,她跑去找駱大奶奶詢問自己母親的嫁妝,卻被她狠狠的啐了一口痰:“你外祖家那破落戶兒!還有什麼嫁妝打發!即便是打發了嫁妝,怎麼會是在我手裡?不該是她那些貼身的媽媽給收著了?問嫁妝問到了我這裡來,你也是瞎了狗眼!”

相宜不僅沒討到母親的嫁妝,反而得了一通罵,臊得臉皮通紅,流著淚回了自己的屋子,劉媽媽在旁邊只是嘆氣:“只可惜周媽媽死得早……”

相宜的母親當時有四個貼身媽媽,周媽媽與劉媽媽最是得她信任,周媽媽管著相宜母親重要箱籠,為人十分謹慎。相宜母親死後沒多久,周媽媽也得了重病,過世了。劉媽媽接了周媽媽的鑰匙,開啟箱籠去看時,那些大毛衣裳織錦被子還在,只是沒什麼值錢的黃白物事了,昔日嫁妝挑子上那值錢的首飾,也只剩了零星幾樣。

劉媽媽驚駭,當即便捧了鑰匙去找駱老夫人,駱老夫人十分震驚:“怎麼會這樣,這家中竟是出了賊子不成?”

駱老夫人的意思再清楚也不過了,那嫁妝是被周媽媽吞下了。可週媽媽無兒無女,吞了那嫁妝又有何用處?劉媽媽心中憤恨,她與周媽媽兩人都是多年的姐妹,周媽媽是怎麼樣的人,她還能不知道?可現在卻被駱老夫人一句話,便輕輕巧巧成了那謀奪主子錢財的人!

劉媽媽不忿,直嚷著要去衙門裡告狀,駱老夫人也沒攔著她,狀紙遞到衙門裡頭,廣陵知府沒有閒工夫管,只是派了個主簿,帶著一撥衙役到了駱府查案。

主簿問劉媽媽,過世的駱大奶奶究竟有多少嫁妝?劉媽媽瞠目結舌答不上來,捧著那幾件首飾哭哭啼啼:“我們華陽錢家,再怎麼著也不只會打發這幾嫁妝!當日嫁妝挑子上抬過來的首飾都有好幾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