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眉微皺,以帕掩唇,輕咳數聲,淨白手帕上驟然開出朵朵紅梅,那已是整個東宮最為緊張的時刻,太醫進進出出,侍婢們端水熬藥,像是天要塌下來一般。可若是他們看到他像現在這樣,血液像是失了禁錮般從他口中源源不斷留下來,會是什麼感受呢?

他全身冰冷,餘下的力氣似乎連咳嗽都無法完成,喉嚨裡有異樣的聲響,在黑暗中一呼一吸,像是生澀的琴絃,緩慢艱難,隨時都會崩斷。

“蒼宇……你不要有事……”就是剛才一個人在地道,我也沒有這樣恐懼過。他的冰涼的手握在我手中,沒有一絲生的念頭。

我害怕他死,比自己死還要害怕。

“不要怕……”他吃力地說,“先扶……我……坐起來……”

我坐到他身邊,將他俯在地面上的身體用力拉起來,又貼著他,讓他靠在我的身上。我腦中依然昏昏沉沉,幾番動作下來額上已生出細汗,貼著他冰塊一樣的身體,恍然發覺自己體溫高得驚人。

我知道自己在發燒,也知道他體質這樣弱,兩人靠在一起他也會生病,但看我不能看著他躺在我的旁邊,體溫一點點冷下去,有一點點熱量,我都要傳給他。

“你不要有事……”我緊緊抱住他,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他卻沒有一絲回應,連呼吸都感覺不到了。

我將他抱得更緊,臉上全是淚水,開始胡言亂語:“蒼宇,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阿爹,你快救救他……救救他……有沒有人,來救救他……”

黑暗的通道里,只有我的哭聲,在迴旋的石壁上徘徊,不知飄到洞口還有多遠。可不管多遠,倘若我們不走出去,就沒有人能找到我們,我必須帶他出去。

我架著他,艱難站起身來,還未走出一步,便踉蹌了一下,眼冒金星,蒼宇沒有知覺地側倒在我身上,兩人險些摔倒。我重新穩住了身體,一手扶牆,一手架著他一步一步往前挪。背後的傷口似乎又開始流血,再這樣下去,我也許又會暈倒的,必須快一點,再快一點,我加大了步伐,全身都是汗,背後的血黏在身上,整個人和剛才從水裡出來沒有什麼兩樣。

那黑暗的地道像是無底洞一般,我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力氣盡失,前面卻不見一絲光亮。

“陸纓……”蒼宇忽然出聲叫我。

我心中一喜,連忙抱住他,他順著我的力道,坐到地上。

“你怎麼樣?”

他無力地捏了捏我的手,語氣飄忽:“你後背……也……受了傷?”

我一愣,輕輕搖頭道:“那道傷口並不深,不打緊。”

“別騙我了……”他說著,將我拉到他懷中,一手輕輕撫上我的後背,而我全身上下早已沒了知覺,只順從地坐在地上,上半身靠近他懷中,緊緊抱住他。

“殿下,我不怕死。”我輕聲在他耳邊說。

他僵了一下,忽然又緊緊回抱住我,我的額頭緊貼著他的下巴,我們之間從未有如此溫存的時刻。

我眨了眨眼睛,眼淚流得更歡,心中卻生出絕望的歡喜,有如全身骨骼寸寸俱裂,流光溢位,淌出的是覆水難收的相愛。

到此時我才明白,從前喜歡著他,不過是因他應了我對世間男子最美好的想象,以為愛得勇敢,卻不過是鏡花水月,溯水而上的憧憬。直到他於高山雪嶺之上伸手將我拉回塵世,直到他牽著我穿過幽深的地道,直到他病弱軀體仍揹著我試圖逃出這黑暗,直到他微弱的心跳貼著我,直到此時,他才真正刻進我的骨髓,融進我的生命,直到此時,我才真正愛上他。

我並不想問他,在他心裡,我到底值幾分,此時此刻,那些話已經沒有了意義。若我們都逃不過此劫,待百年之後,我們不過是兩具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