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透過灰濛濛的天空審視著,他的十指很快就染上了黑灰。

“這東西是在王家鍋灶裡找到的?”他問老駱。

“說是當場掏出來的,當時灶上還燒著火呢,好些人都在場,應該不會誆騙蘇維埃。”老駱說得很自信。

王婆叫道:“冤枉啊,紅軍長官,我家裡哪有這個東西?要真有,我還不早拿去換幾斤穀子?放在鍋灶裡燒它做什麼?”

連順舟扭頭問老駱:“是啊,好好的香爐,放在鍋灶下燒它,和金蠶蠱毒有什麼關係?”

“大概是巫術蠱毒術的法術吧?”老駱也有些吃不準了。

連順舟拿到了“證據”,面對著眼前黑壓壓的、沉默的靈風寨人,卻一下子不知該怎麼斷這個案子。也許老拐說得對,他到宣傳隊搞宣傳還行,叫他斷案子,就有些難為他了。當初,晚間宿營時到底是誰往司令部的戰馬鐵掌裡揳入了鐵釘,儘管他毫不懷疑是手槍連弟兄所為,可就是查不出是誰幹的,最後也不了了之。山裡鄉民,你再跟他們講科學,說破除迷信的道理,也難以消釋他們對寡婦的仇恨,以及對自身生存安全的疑惑。他手上捧的,似乎不是早已冷卻的香爐,而是剛從炭火中扒出的燙山芋,捧,捧不住;扔,扔不得……

一旁的黃松忽然從連順舟手上接過香爐,他沒有像連順舟那樣仔細地審視,卻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這樣做的時候,他閉上了眼睛,彷彿這樣能夠集中起嗅覺的精準性。宣傳隊的人和村裡老鄉都緊張地盯著他,猜不出他在幹什麼。黃松轉身走到草房門口打量了幾眼,略一思索,才轉回身來。

“駱主席,鄉親們在王家鍋灶下找到這隻香爐是什麼時候的事?”黃松問。

“就是三四天前。”

黃松扭頭問王媳:“你家最近一次打柴是什麼時候?”

王媳應道:“入冬前就把一冬的柴禾都打好了。”

“這個香爐在王家鍋灶下燒過之前,肯定已經在別的鍋灶下面燒過了……”黃松很有把握地說。

所有人都愣了。

王家婆媳不再簌簌發抖。

“黃松,你怎麼知道?”連順舟問。

“你聞聞看,這香爐上有股淡淡的松香氣味,那是燒的松木柴火留下的氣味,很可能香爐上沾過燒化的松樹油脂,也就是松香……可是大夥兒看看,駱主席,你也看看,王家柴火堆裡,有沒有松木?”

山裡樹多,做飯用火都是就近砍柴,再窮的人家唯一不缺的就是柴禾,王家門前的柴禾堆有半人高,都是些雜木柈子,確實沒看到松木。連順舟將信將疑,從黃松手上接過香爐,也學著他的樣子放在鼻子底下嗅嗅,果然有股子淡淡的松香味和煙燻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他把香爐遞給老拐,老拐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點點頭。宣傳隊的幾個人都把香爐接過去聞了聞,彷彿那是一袋水煙,大夥兒輪流抽一口似的。 電子書 分享網站

二十五 松香的秘密(4)

香爐最後落在了村蘇維埃主席老駱手上,他也聞了聞,並不得不信服地點點頭。

“黃松,你怎麼會想到聞味辨別燒什麼柴禾的?”連順舟驚訝了。

“從前我在老東家做活,老東家給做飯的婆娘規定,煮乾飯只能燒松木,不能燒別的木柴,說是松木火旺,燒出來白米乾飯吃著特別香……”

“咦,黃松,你原來不是跟我說,你從前的老東家過日子很簡單,一點都看不出財主的樣子嗎?”

“沒錯,那人別的簡單,煮飯用的木柴可不簡單,煮飯婆娘不用松木燒火,換了別的木頭煮出來的乾飯,他吃一口馬上就知道了。”

連順舟罵道:“難怪你那老東家被鐵血團砍了頭,一個鄉村土財主,過日子還窮講究呢。”

老駱困惑地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