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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一起走出公司大門。
我想吃火鍋,但建峰堅持說不夠情調。於是帶我去一家西餐廳吃紅酒牛排。然而還未發動車子,建峰便接到一個電話。他接完電話,對我歉意一笑,“單伊,真的對不起,客戶臨時找我,所以不能陪你吃飯。”
“沒關係。”我不意外也不失落。對他來說,客戶永遠很重要。
“下次補上。”
他臨走時甚至吻了一下我的額頭。但是他嘴唇的觸覺讓我感到陌生。
我與建峰之間淡如白水,我與他的約會好像只是一個必須完成的慣性環節。就像不餓的時候吃飯會食不知味,睏乏的時候打哈欠並不真正解決睏意。我彷彿與建峰並肩走在一條路的兩邊,甚至有時令人覺得你不知我我不識你。而我依然與他走在路兩邊。母親一向認為找個男人作依靠是必要的,但我已經二十六歲,沒有多少力氣去找下一個男友。所以我若是同巧姐一樣單身至三十多歲,母親一定心碎。
從建峰那裡出來,我步行穿過兩條街回公寓。
地下通道的路燈像極了韋爾喬筆下的那一盞,細長老舊,豆油黃的燈光懸在空氣渾濁的路口,沒有生氣。這令我想起老闆鍾磊,他的聲音思維眼神,處處都如這盞半新不舊古板生鏽的燈。
上週五我將劇本交給他。他翻開來看了兩句文案便擺擺手,“憂鬱症的精神科醫生與鄉村小學教師,無花果愛情?你以為我們要拍文藝片?我們的觀眾大多是年輕人,你處處要突出小資情調,否則誰看。”
我立即覺得悶氣鬱結。
老闆點燃一支菸,敲敲桌子,“上次你給晚報生活版寫的蔣欣一案專題,就是好題材。蔣欣法庭槍擊丈夫然後自殺,你親歷過。我還可以幫你安排採訪,蔣欣仍在康仁醫院。”他吸一口煙又說,“現代人對家暴題材總是感興趣的。要麼你按我的意見修改本子,要麼前功盡棄。”
我更是氣結,“我不想再挖人瘡疤。”
他瞪眼,“所以你寫出來的本子總是清湯掛麵曲高和寡,跟你的人一樣。你的故事叫人打瞌睡。”
“或者你才能寫出油頭粉面對人胃口的東西來。”我憤憤然。
老闆掐滅菸頭,站起來衝我說,“單伊你會寫專欄會無病呻吟又怎樣?!我告訴你,電視文化就是俗文化,不俗誰會看!像你這樣寫本子你的字一錢不值!”
我幾乎氣炸,“主任,你永遠像超市趕趟打折,跳樓價甩賣廉價花生油,以為賺肥,結果顧客終於吃膩。”
老闆瞪住我,那張精瘦的臉孔正要爆發。巧姐卻不知怎麼的進門來擋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單伊火爆,還請你包涵。”
礙於巧姐的面子,老闆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事後巧姐狠狠訓我,“他好歹是你老闆,再大膽的員工也不該罵老闆,簡直拿飯碗砸自己額頭。”
是是,生活是大前提。我不知如何又洩下氣來,“飯碗永遠比額頭重要。”
“我那邊正好在招人。廣告部有適合你的空缺。”巧姐知道我近來不如意,所以想推我一推。
我嘆氣,嘟噥一句,“臺裡的廣告盡賣藥。”
“單伊你神經,逮誰咬誰!”她憤憤然轉身走。
我這才醒,只得下班後跟她陪不是。
那以後老闆再沒給過我好臉色。現今人人都大爺,人人得罪不起,偏偏我愛得罪人。這個人還是老闆。呵,我的飯碗已經與我的額頭一般淤青發腫,欲裂未裂。
管他。
三
不知不覺已走完長長的地下通道,通道的盡頭有小孩子在賣玫瑰,流浪小攤擺一堆雜色圍巾等待顧客,拐角處還有一對情侶在冷風中擁吻。我不禁打一個寒噤,北風中愛情瑟瑟發抖,他們很是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