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楚冉面不變色,話裡卻愈加冷清:“我若那般計較,在這裡怕是活不了多久的。”

五王爺一噎,居然尋不出話來。只好轉了眼,亂瞟了半晌:“明天還有一批人要進來,到時候你看著喜歡,挑個小廝出來就好了。就不要擔心那丫頭,到時我要過去,做泡茶的丫鬟算了。”

楚冉淡淡一笑,沒有答話。若不是真正想要的,無論何人何地,有什麼差別?

五王爺見他這樣,心裡黯了三分:“楚冉,若是別人,我早拖出去砍了,只有對你才這麼說。二哥那裡你還是斷了念想,他什麼心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樣的人,斷不會為了你一個湘楚冉亂了他的全盤。當初也是兩廂情願,這會誰也怨不得誰。要你進煙蘿廂院,也是一時的氣話,任誰被逼得那般緊都會上火。好男兒志在四方,明年便是三年科舉大試,你文武雙全,何不趁著年輕考些功名,難道真要圈在這些事裡過一輩子?”

楚冉眯眼自嘲一笑:“你當我不想?宰輔府裡早放出話來,只要沾了煙蘿廂院的名頭,要進仕途便是痴心妄想。他這樣來,是要斷了我所有念想。”

不想竟是這樣,五王爺一愣,心中馬上就有了數。二哥,你既不能留他在身邊,又不願放他走,才做出這種事來。所以我每次問你要他,你總是有理由來搪塞。你以為只要這樣,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凍著兩人的距離,在所有事完結之後,便可以回到當初麼?不對,二哥,不是這樣的。父皇的事情你還沒有看清楚麼?有些事情,你即使捧出全世界的金銀權勢來,也換不回當初。

沉眼站著,湘楚冉只能淡笑,什麼都不願去想。

又是一夜的笙歌,清晨睡,中午起,這樣變形的生活,一旦習慣,竟以為自然。

楚冉撐起混沌的身子,屋外的寒心早得了信,端了洗漱的東西進來。弄乾淨了,胡亂吃些早膳,默默地走向前樓去,半句話都沒有。

寒心見慣了主子清冷的模樣,也不多話。自從來清風樓,已經過去四年了。湘公子的名號,江南仕子才俊已經無人不知,可公子日復一日的,總是板著臉,沒有別的表情。

穿過門前一片蕭索的竹林,寒心低了頭。公子文武雙全,又是原本大家裡出生,如此才智,當是奪些功名,笑傲青雲的。有何況曾當過二王爺的書童,總以為前途一片光明似錦,誰能料到竟落得現在這個地步。

楚冉抬頭,見著幾片竹葉劃過沒有任何痕跡的天,飄飄搖搖地不知向哪裡。江南初夏的天氣,已經有些悶熱難耐。一些不該想起的片斷又重現出來,他皺了皺眉,微甩了下頭,不再看天。

上了房間,照常是焚香煮茶,捲了簾子,懶懶地依在窗邊看著熙攘的大街。

日復一日的那些事情,總是不知疲倦地上演。終於看得不耐時,楚冉剛要轉頭,突然見了一個衣衫襤褸的人,緩步拖行到路中間,便定定地站著不動。

楚冉這才起了點興趣,微微正身,眯眼盯著那人看。小小的身形,看得出少女的嬌柔,一頭青絲只是胡亂地扎著,卻柔軟清爽。

她狼狽地站在人群中,動都不動,滿身落魄,卻一點不現猥瑣之態。楚冉定定地看著,他那樣子實在難得,引得寒心都問:“公子,可要把她請進樓來?”楚冉只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少情一幫人馬卷塵而來,直直地衝向集市。人群立刻四散開來,只剩她一人,獨獨單站在馬道中間。

楚冉當她是聽不見,看著馬隊越來越近,不禁俯身上了窗。

那人一動不動地站著,等車馬到了極近的地方,她卻突然回過頭來。整張臉都被淚衝得花斑,一雙眼睛含了淚,卻是空的。

楚冉心中一顫,那種眼神,竟是如此的熟悉。

四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