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他被困香港,差一點客死異鄉。

陳寅恪身體一直不好,他在1942年8月30日給傅斯年的信中說:“弟之生性非得安眠飽食(弟患不消化病,能飽而消化亦是難事)不能作文,非是既富且樂,不能作詩。平生偶有安眠飽食之時,故偶可為文。而一生從無既富且樂之日,故總做不好詩。古人云詩窮而後工,此精神勝過物質之說,弟有志而未逮者也。”

抗戰結束後,陳寅恪終於得赴英就醫,但兩次手術均無明顯效果。當時陳寅恪還抱著最後一線奢望,把英倫醫生的診斷書寄給時在美國的胡適請求援助。胡託人將診斷書送往哥倫比亞眼科學院諮詢,對方告之亦無良策,無法手術,胡適“很覺悲哀”,只好託人帶了一千美金給陳,以示關照。1946年4月16日,胡適在日記中寫道:“寅恪遺傳甚厚,讀書甚細心,工力甚精,為我國史學界一大重鎮,今兩目都廢,真是學術界一大損失。”

1957年反右開始,陳寅恪只能以“偷渡”的方式,由章士釗將自己的研究成果帶出境外刊行。

1962年6月10日,已是73歲高齡、雙目失明的陳寅恪入浴時不慎滑倒於浴盆中,右腿股骨頸跌斷,次日進中山醫學院第二附院救治,因疼痛過度,三天昏迷不醒。醫生慮其年紀偏大,若開刀手術其體質難以承受,經家屬同意和醒來的陳寅恪本人認可,乃採取保守之物理療法,但效果不佳,從此斷肢再也沒有復原。

目盲臏足的陳寅恪失去了活動能力,整日躺在床上,或被抬放到一張木椅上靜坐。1963年春天,南京博物院院長曾昭燏到廣州出差,順便赴中大校園探望陳寅恪。面對故人來訪,陳寅恪於愴懷哀愁中當日賦詩云:“雲海光銷雪滿顛,重逢臏足倍悽然”,“論交三世無窮意,吐向醫窗病榻邊。”幾日後,又有“自信此生無幾日,未知今夕是何年。羅浮夢破東坡老,那有梅花作上元”等句,預見了自己行將就木,不久於人世,同時道出了對時局的憂傷與內心的悲涼。

完成《柳如是別傳》後,陳寅恪用盡殘力,著手書寫《寒柳堂記夢》,記敘其三世家風及本身舊事,作為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告別。但隨著“文化大革命”爆發,此願竟成一曲魂斷殘夢的絕響。

陳寅恪生命最後的二十年,中山大學沒有主動安排年輕學子跟他學習,助手黃萱是他私請的,最後又被攆走。他嘆曰:“縱有名山藏詩稿,傳人難遇又如何?”

陳寅恪去世後,沒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為在孤苦中死去的他撰寫輓聯和碑文了。只有在海外的趙元任得此噩耗,用英文撰寫了悼念性文章。

【困囿】

珍珠港戰爭爆發後,陳寅恪一家被困香港。病中的傅斯年百般設法營救。由於港島被圍困,重慶國民政府只能派出飛機抵達香港,“搶運”滯留在香港的政府要員與著名文化教育界人士。12月18日,國民政府派出的最後一架飛機抵達香港機場時,英港督楊慕琦已向日本投降,香港已經淪陷。按照國民政府教育部和中央研究院的提議,陳寅恪也在“搶運”之列。當陳寅恪匆忙趕到機場時,卻被孔祥熙的夫人宋靄齡、女兒、隨從和眷養的一大批保鏢擋在了圈外。與陳寅恪一道被擋的還有何香凝、國民政府檢察院副院長許崇智、著名文化人士郭沫若、茅盾,蔡元培的夫人等。

當時素有“南天王”之稱的國民黨中央常委、一級陸軍上將陳濟棠,已搶先一步登上飛機。然而,孔家的二小姐孔令俊,竟把自己的一條寵物狗放在座位上,以阻止陳濟棠入座。陳濟棠怒不可遏,當場痛斥孔二小姐。然而孔令俊仗著人多勢眾,從腰間嗖地拔出精製的左輪手槍,敲點著陳濟棠的額頭,喝令陳立即滾下機艙,否則就地槍決。陳濟棠身邊的幾個衛兵一看,立即掏槍護衛。由於陳濟棠的人馬太少,在這場對決中,陳濟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