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醫廬之內的地道,心內劇跳,腦中閃過一個連自己也覺得不能置信的念頭:或許,或許他們一早已經沿著地道離開……”這樣想著,加快步伐向著後寨而去。冬蘿見她一意往醫廬原址而去,面色慘白,雙唇緊抿,知道教她憶起了往日慘狀,越發往人群后面緊縮,只怕她再瞧見了自己氣壞了身子反為不妙。她近幾個月雖在英洛身邊小心侍侯,但越發的謹言慎行,雖被星蘿嘲笑無數遍,但見得英洛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了,她也是打心底裡歡喜。仲秋之夜聞得星蘿接了門主指令,前往南海堂口坐鎮,也不由驚的一大跳。便是連星蘿不懷好意諷刺她:“冬蘿你巴上了教主夫人,可真是得了個優渥的差事!”也全然不曾放在心上。門下眾人皆知,南海堂做的大多是海上的賣買,武功暫且不論,那水上功夫必然要一等一的,就算遭遇了海盜也能脫身,似星蘿這種旱鴨子去了怕是不出三天小命就得玩完。

等得第二日見了英洛,她那句請求的話憋在嗓子眼裡再也吐不出來。

此刻見她只管低著頭行走,時有抬頭遠眺,半刻鐘之後終於來到了醫廬原址,立時面如土色,身形搖搖欲墜。

冬蘿在人群之後伸長了脖子偷偷向前一看,不免大吃一驚,只見當日幾人曾立足過的醫廬不但成了廢墟,且成了一個深近兩丈的大坑,似乎是有人刻意挖過,但許是炸藥威力太將,終將那密道炸碎深掩,竟然沒有挖出來,她心中一涼,急忙向英洛看去,只見她目中緩緩流下淚來,雙眸緊閉,似不忍再想當初慘狀,若非身旁便有華徹緊盯,此時又將她攬腰摟住,怕是她早掉下大坑去了。

探詢的結果意外的讓人心碎。離開水寨之時,英洛簡直腳步疲軟,寸步難行。好在一直有華徹貼身相伴,雖不能開解她,到底也聊勝於無。當日一行人宿在嶽州府。華徹本以為至此一探,英洛必定要回長安,豈知那夜她在客棧靜坐良久,說出了一句讓他頗為心驚的話來。

她道:“徹哥哥,我要結一門冥婚!”

冥婚之事向來以雙方都是亡故之人而盛行,但一方尚存一方過世而舉行冥婚,當世未曾聽聞。

華徹近幾月雖對她寵愛無度,但此時聞得她要結冥親,亦滿心不是滋味。但他自知此時不好出言攔阻,一時之間又別無他法,自她離開水寨,夜夜被噩夢纏繞,若冥親真能將她心中情傷解開,也不啻為一個辦法。他自家世凋零,對人世倫常規矩亦看得很淡,左思右想也覺此法可行,但當日過世之中盛年男子不止一個,他自是要問問清楚。

“洛洛既說要結冥親,我自不好反對,但不知你要娶哪位?”

英洛的面孔盡數掩在黑暗之中,語音悵然:“小嘉臨去之前向我求親,想讓我娶他做夫郎,他當時胸口中了一刀,全身的血都快要流盡,我與他被程大哥藏在密林之中,孤立無援,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那個晚上去……”

華徹腦中浮起一個愛笑的少年,身量高挺,五官俊皓,那時候他的語氣是極為溫和可親的,他叫著英洛:“姐姐……姐姐……”大約是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親暱依戀之意吧……

微雨燕雙飛(八)

劍仙薛夔盯著一進門來便跪了下來的女子,只覺憤怒無可言說,恨不得拿把劍來將她砍了了事。但他亦知道砍了此女的後果,所以只能儘可能的壓抑滔天怒火。倒是他兩手下方坐著的薛父林維舟與薛母薛月,皆是豁達寬厚之人,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麼刁鑽刻薄之語來,惟有長長的嘆息一聲。

英洛跪在堂下良久,亦不見有人請起,她自知理虧,當日不該逞強多事,將薛嘉帶走,如今回來,連屍骨亦無存,有何顏面再見他的父母?但自薛嘉離開,她夜夜糾纏於噩夢,若不能來疊翠山一趟,此生難安。

自離開了嶽州府,一行人星夜兼程,餐風露宿,來到疊翠山已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