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沒想到看過來的只是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在這幽暗的牢房裡,藉著偶瀉的天光只覺她面目清麗無雙,一雙眼睛清亮出神,如兩顆絕好的琉璃墨珠,泛著灩瀲波光,世間難尋,且她並未被自己的目光嚇退,不由一怔,那殺意騰騰的目光便緩了一緩。

耳內只聽得那少女柔聲道:“你犯了什麼事?為何被打的這樣慘?”

平平常常的一句話,他卻莫名想笑。

竟真的笑了出來,聲音嘶啞,宛如破鑼,中氣甚足,此地若有飛鳥,怕是會驚死一兩隻,可惜那少女無畏的看著他,連目光都不曾皺得一皺,顯是不怕。

他道:“□擄掠,孽債頗多,姑娘問的是哪一樁?”

他看見了那少女身上的綠色官服,然而不知為何,這一刻他卻不想用“大人”兩個字來稱呼她。只願用“姑娘”二字,譬如她便是位平平常常的姑娘,偶然邂逅於路口,二人一坐一站,平平常常的聊天。他忽然很是厭惡“大人”兩個字,那些板正的面孔,冷冷注視的目光,他那時寧可被打死,也不願吭一個字。

那少女顯是未曾想到這一節,略皺一皺眉頭,便道:“我問的便是你這次緣何會被抓住?”

他要想上一想,才能答道:“奸了一位官家的小妾,後來又殺了她,便被抓了,你們的案卷上是這麼寫的,不過我還沒有畫押。”語氣不由得帶著點嘲諷。

她困惑了一下道:“沒有畫押便是沒有認罪吧?不然你怎麼會被打得這麼慘?莫非其中另有隱情?莫非____你們是通姦,而不是你強 奸?”一個姑娘家,如此言論,面上竟不見絲毫郝色。

他笑了,這次的笑很是溫和,點頭道:“不錯,我們是通姦,她是被她家官老爺送給我的,結果後來那狗官又想反咬一口,便將我拘捕下牢了,會審之時,那婦人竟汙我奸她,我便趁她不備,一枷砸死了她。”

只是英洛覺得,他那溫和的笑比之梟笑更是血腥十分。

之後他便三緘其口,不肯吐露一字半句,幾乎沒被那狗官支使獄卒打死,全憑他咬牙撐了過來。只是有一天,他被從州府的監獄押解進了京,扔進了這牢房,在生死間徘徊。

意識飄忽間,只感覺自己被人服侍,洗了個舒爽的澡,那人還說:“將他洗得舒服了,說不得他便捨不得死了也是有可能的。設若他一時三刻死了,死也便是個乾淨鬼,說不定會心懷善念,下世為人毋須為惡……”

焦渴之間,只感覺一股沁甜幽香的瓊漿從喉而入,分外愜意,不由睜開了眼,只見面前一上了年紀的獄卒邊罵罵咧咧邊盯著他看:“……真不知你這死囚犯上輩子積了什麼德,竟勞動英大人那玉般的人兒給你洗澡……還找來這好藥……哪配啊……”

冷不防他睜開眼,一個眼神將那獄卒嚇得倒退了一步。

“英大人,那邊髒,您這邊坐!”忽見那獄卒進來,手中正捧著一個杯子,神色畏葸的看他一眼,充滿警惕。

英大人?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乾淨的囚服,原來就是這少女,將自己料理的乾乾淨淨,要自己做個乾淨鬼啊,面上不由浮上一抹笑。

卻見那少女卻渾不在意,從旁邊拖過條凳,隨意一坐,伸手將杯子接過來,愜意的抿了一口,彷彿正居於富麗堂皇的廳堂之上,而不是又髒又臭又寒的監獄。

微微一笑,滿室生輝,道:“這位大哥,咱們再聊聊!”

他也張口接道:“姑娘還想聽什麼?”

咚一聲,兩人注目去看,原是那獄卒跌坐到了地下,面色古怪,疼痛中夾雜著驚異,像看見了鬼怪,見他二人看來,硬撐著坐了起來,一溜煙的跑了。

他也不在意,深深看她一眼,道:“姑娘今日給我吃的救命金丹,不知叫什麼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