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撫掌大笑:“我竟然跟你認真起來,你一個女子能懂什麼風水呢?”

自古以來勘輿地理的領域絕少有女人能參與,一來,女子嬌柔的身體不適合經年長途跋涉;二來,大山奇地藏風生水,女體屬陰,若遇上煞穴,不利他人又害己身,是以勘輿界仍是男人的天下。

但是,百密自有一疏,想想你漏了什麼?

裘胭脂不怒不顰,用樹根在地上寫了一行字。

“你識字?”他差點跌掉下巴。

裁衣刺繡煮食那些無須花費力氣的家事,才該是女人應該懂得的事不是嗎?她識字又懂建築圖畫,就在上一瞬間還試圖指正他,而所有的人都以為她是精神異常的瘋女人。

太多超出尋常的訊息湧入他的腦子,華胥啞口無言地瞪著地上的圖發呆。

良久,良久。

“瘟生,你太無聊找地上的螞蟻談天啊!”石虎打老遠就瞧見華胥蹲在泥地喃喃自語的噱樣,忍不住踩著大外八字腳過來看個究竟。

“不要踩我的兵器庫!”他抬起沾滿灰塵的臉吼他。

石虎壓根兒沒見過這麼“暴力” 兇他的好友,不禁往後一跳,罵人的話還滴溜兒在舌尖,又聽見如雷暴吼。咦,向來吼人的不都是他,曾幾何時改朝換代移君換主了?

“把你的臭腳拿開,別弄壞織錦坊。”華胥對他的打擾表現出空前絕後的不友善。

石虎這一跳更遠了。好半晌他一直生著悶氣,拼命盯著華胥看他還要怎樣,不料華胥卻不再搭理他。

“媽的!害俺把眼珠瞪得差點凸出來,他倒好,連瞧一眼都不曾就顧著吃沙,真是的,晚膳俺就替你省下來喂咱家的看門狗,餓死你這熊養的……”

抱著一肚子氣,石虎踱進暫時充當飯廳的大廳。黑鴉鴉的人群安靜無聲地進食,就像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般。

大廳的正中央坐著認真用膳的袁克也:“怎麼?誰得罪你了,剛剛我還以為地牛翻身了呢!”

石虎驚人的腳勁在心情欠佳時更是駭人。

“哼!甭提了,那個兔崽子。”石虎捉起碗就一陣亂扒,以吃飯洩憤。

袁克也也不多問。石虎的脾氣來得急去得快,耿直的個性絕少記恨任何人,他並不擔心。

一口菜夾到唇邊,一個不起眼的影子緩緩出現在門口。因為太過寂靜,守衛斥喝她的聲音便刺耳得令人無法忽視。

“走開走開,這裡不是女人可以來的地方,要是肚子餓到廚房去,要不然等著剩菜剩飯,總之,滾一邊去就是!”

“讓她進來。”袁克也單純直接地命令,毫不攙雜任何情緒。

侍衛雖然吃驚,還是依令放行。原來埋首用膳的男人全部揚起充滿新奇的眼眸。

“就坐這裡,以後吃飯也如此。”她旁若無人地穿過面目不善的眾人,一臉突兀的笑靨,就像在一鍋索然無味的湯水裡滴人甜滋滋的糖。

袁克也敏銳地發現,原來面無表情吃飯的部屬們,唇角似乎多了一抹輕鬆的笑容。

和她坐在一塊兒用膳,袁克也很難不注意煥然一新的她有頭健康烏亮的黑髮,雖然還是插滿亂七八糟的野花雜草,卻不再那麼礙眼了。

他很自然地出手收拾那堆雜草,只留下一朵小雛菊插在她的耳際:“這樣比較適合你。”

“咯!”一團米飯噎住石虎的氣管,害他差點岔氣,粗脖子漲得通紅。

所有的人竊竊私笑,到後來終於化為鬨堂大笑。

袁克也並不欣賞他們的笑聲,在誇張的笑聲響起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多麼逾越的事。他冷下臉自顧地進食。

他的冷凝像瘟疫,馬上傳染給大家。笑聲嘎然而止,周遭又恢復寂靜。

裘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