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氣似十分驚駭。我見他們六人就手上加緊,用上了看家本事,卻是這時才想起一些關於駱寒的傳說的。……他的劍法,當年騰王閣一會後,早就在九姓之中大是傳名。我仔細看了下,他出招可真不依常理,不按規矩。當時我極為驚詫,心裡只有一個感覺:要是辰龍看了,他會怎麼說?——他會怎麼說呢?”

她語意遲疑,米儼心知以蕭如的見識,說出此語,可見非同小可了。四年前,在她‘十沙堤’內功心法已成後,據胡不孤講,實已堪稱為當世巾幗中居於翹楚的第一高手。就是在男子中,以轅門‘雙車’之利,雖未明說,看他們的意思,實也把蕭如視為當世難得的一個對手。她看駱寒出劍的當日,雖功夫未就,但以她於武學一道久為轅門中人所佩服的廣博見識——華胄甚至笑稱她為‘武庫’,連袁老大有什麼疑難都曾向她請教以求觸類旁通的——可知她如此的評語該有多高了。

只聽蕭如繼續道:“他那劍法極為險僻,江湖中走這路子的人可不多。因為縱是練成,也難開氣象,晉身為絕頂高手。可他似乎做到了。只幾招,就已敗退石、柴二家之人,驅走了他們。趕走他們後,他就問我要到哪裡,我說金陵。然後他讓我上了駱駝,送我回家。”

“說起來,我只怕是江南一帶少有的一個乘過駱駝兒的女子了。一路上他話不多,只記得我稱了他一次‘少俠’,他悶悶地說了一句‘我不是’。聲音極冷,似是很不喜歡那個稱呼一般——也無睹於我的存在,我就不敢再這麼相呼了。”

蕭如說到此時唇角微皺,隱現一笑,似是又想起了當日和駱寒相對的情形。她久負麗色,一向被人偷著慣了,所以對那少年視自己如無物頗為奇怪。有一些話,她是不會說的:她當時由此一句對那少年頗為心許——知他確實不是謙虛,他和她一樣,怕都是兩個不肯為這俗世權名與一些虛幻的概念縛住的人。他不自認為是什麼‘俠’,就象她相助袁老大,也不是為了袁老大的那些什麼家國大業,只是為了——這、是她的男人。如她暗度:縱外人如何稱讚,那駱寒孤劍奮出,重臨江南,只怕也不是為了什麼家國大義,只是為了一個他的知己而己。

只聽她頓了會兒又道:“他就這麼把我送到了蘇南地界。行了兩日,那日在路上,我遠遠看到前路來了幾個人,雖隔得遠,但我也認得出就是你們袁大哥了。我遠遠叫了一聲‘辰龍’。那少年怔了下,看到遠處辰龍騎馬的身形,疑惑道:‘接你的人?’”

“我當時好興奮,就點了點頭。他淡淡道:‘看來是個高手。你前路不用擔心了,我也可以走了。’”

“然後他就叫我下了駝,也不等辰龍近前,自顧自上駝就走了。我都來不及謝他一聲。——辰龍也是找不見我,見消失了這麼多時日,恐怕有事才親自趕來的。這就是我和那駱寒的一段淵源。可能那次他也是送杯子來的——所以我說,他該算得上與辰龍有過遙遙一面的。”

隔了良久,好半晌,才聽她寂寂道:“沒想,六年過去了,他們重又朝面了——沒想卻是這種局面。人生如水,勾折翻覆,這世事真是萬難逆料的。我這次來,就是聽說了那舊曲又被人翻唱出。這麼個冷僻別調,會這麼被翻出,想來也是頗有深意的。我想駱寒也許也就會來。我想見見他,為了往日淵源,也為了當今形勢。或許,我可以就此化解轅門與他的這段恩怨呢?”

她話說完,屋中重變得寂寞寥落。米儼沒有開口。蕭如心中卻已拋開那些江湖大事,暗暗想道:“當日,我想要與辰龍在一起,就有那麼多難料的波折。如今,我又想和辰龍一起,真正的長長久久的在一起,以一個八字庚帖慰彼此百年的寂寥。會不會,還要平生波折呢?”

原來,她是打算在多年之後,終於以一對紅燭下嫁與袁辰龍的。

想到這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