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紅衣是厲害,可這仁義道德就是你們最大的敵人!別看你們現在鬧得歡,你們在戰場上拼死拼活的時候,你們的朝廷。你們的什麼同胞就一直在拖你們的後腿!你們的狄青,你們的嶽爺爺,你們的戚少保、袁督師,他們是什麼下場?那就是你們紅衣的榜樣!”

這女子還真有一番見地,剛才一番話差點亂了紅衣的自傲自潔之心,這話又是兔死狐悲之論,更牽起了華夏舊世的樁樁憾恨。不過對紅衣們來說,前者還能擾動心緒,後者卻是紛紛嗤之以鼻,心道終究還是一個活在舊世的人物,顯然是沒看過段國師所著的《三代新論》,更看不懂皇帝所開的英華新世,這話也就去哄哄那些燕國的漢兵。

不過一般紅衣在這上面沒有系統認識,要他們出口反駁,卻是說不出什麼,於是大家都看住了李京澤。處刑成了辯論,大家卻不以為然,更沒人去想過去封了那女子的口,英華紅衣不僅在槍炮戰陣上遠勝韃子,人心徵誅更是不懼任何對手。

被官兵們的期待目光罩住,李京澤也有些緊張,他畢竟只是個普通導師,在天刑之道上的造詣並不精深,要是連這麼個滿女都不能批駁透徹,那可就丟臉大發了。

師傅的教導,導師會的交流,段國師、皇帝陛下以及國中天道之學的論述,瞬間流轉心間,再跟自己身為醫官的職業,以及多年置身戰場的感悟揉在一起,李京澤鎮定下來。

“你不知人世新舊之分,也將新世天道之仁與舊世腐儒的仁義道德混淆,有此論也不足為奇。朝聞道,夕死可矣,我既是天刑社一員,也是軍中天廟一員,以後者之身,我也希望能多救贖一人。即便你生不能入華夏,死後也能有機會。”

“少來佔這等口舌便宜!別盡說虛的,姑奶奶我就想聽聽,你們這幫跟我們武衛軍沒有分別的紅衣南蠻,是怎麼跟你們國中那些個仁義道德下的綿羊和和美美呆在一起的,這天大笑話,你要怎麼扯圓了!?”

“別急,這就要說到,我們天刑社為何而戰……”

李京澤與葉赫那拉氏的唇舌之爭將話題又扯了回來,只是這次物件不是天刑社成員,而是所有人了。

“你說得沒錯,懷仁之人,不願動刀兵,不願興殺伐,無防人之心,少自保之力,他們面對你們這些豺狼時份外羸弱。”

“懷仁之人還有另一樁短處,他們絕難相信世間還有人殘暴遠甚於禽獸之人,更未見過人之間還有那等苛酷的相處之道。你把他們比作綿羊,還是高估了他們,他們就是一群瞎了眼的綿羊!”

這話將天刑社乃至紅衣都摘了出來,對國人的鄙視之味濃濃,葉赫那拉氏和其他滿人都愣住了。

“他們這心這眼,更大的害處是難辨敵我,他們不知道,世間有另一類人,視他們所持之心為天生的仇敵,視他們之身為天生的肉食。他們盲目地將‘自己人’的範圍擴之天下,卻沒意識到,這也將他們的天敵擴了進來。視狐狼為同類的綿羊,當然是最可悲的。”

說到這裡,李京澤的語調已變得深沉,而接著又漸轉昂揚。

“我英華所持的仁,雖也求擴之天下,但絕不是一廂情願,更不是敵我不分。”

“弱肉強食之輩,就是新世之仁的大敵!但凡不認同新世之仁的,都是大敵!仁不是無邊界的。仁的另一面就是不仁,仁敵絕不可容!我們天刑社認為,這非止是人所不容。上天也不容!”

“人世演變,到我英華新世,漸漸沒了奴婢。沒了酷刑,定罪務求確鑿,殺伐務求正義,人命人財,國無明法不得擅奪,國法之權也非出自孤君,而是君民共掌,這才是我英華強大的根基。人世如流水。天道給這流水所定的方向,就是仁,逆此勢的,當然就是在逆上天。”

李京澤稍作引申,話題再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