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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廣東,春水早泛,河中激流湍急,該是他穿越之前還沒來得及跨過的那條河。李肆回頭看看自家所在的這座小山,心說這就是那座崩塌而下的山丘。
逝者已矣,既來之則安之,李肆平復著心緒,朝山下走去。大概一兩裡外又是一座山頭,一柱黑煙正沖天而起,正粗暴地侵犯著宛若處子的潔淨天空,隱隱聽到叮叮噹噹的敲打聲,記憶告訴他,那就是礦場所在。看那山頭的位置,再想想穿越前自己那破捷達掙扎的泥濘村路,李肆恍然,那山頭就是他被泥石流衝下去的那座大坑,只是三百年後,山頭已被整個刨掉。
“四哥兒,頭可無礙了?”
路過一片旱田,一個人忽然叫住了李肆,轉頭看去,是個三十來歲的憨實漢子。
林大樹,這個名字跟著這張臉在李肆腦子裡浮了出來,接著鉤起來的事情,讓他微微吃驚。這個漢子是他家的佃戶,腳下這片大約兩畝的旱田,就是李肆家的口糧田。可惜李肆不會種田,所以就將田皮佃給林大羅,五五分成,每年能收到大概三四石苞米的租子【1】。
不得了,他居然還是個小地主……
“不妨事了,可是在春耕?”
李肆隨口應著。
“還早呢,春苞米還得一個月後才種,現在地氣剛暖,得趁著這時候翻土。”
林大樹盡心解釋著。
“今年這天氣暖得早,水田馬上得種了,忙完了四哥兒的地,咱還得去打理自家的田。”
李肆恍然,人家可不只是他的佃戶,家裡還有自己的田,來種他這兩畝旱田,多少也有些友情助耕的意思。
接著李肆才記起,自家居然還有十畝水田!可田骨已經賣給這一帶的富人鍾老爺,只留下了田皮,也就是所謂的永佃權,說起來他自己又是鍾老爺的佃戶。而李肆連旱田都不會種,更不用說水田。那十畝水田都是關鳳生張羅著僱工在種,扣去租子和工錢什麼的,每年還能收到七八兩銀子。
農事什麼的,李肆一想就頭痛,而什麼田皮田骨的佃種關係,他也理不清楚。不過算起來,他每年有四石玉米,接近三百來公斤糧食,如果不怕吃成棒子的話,飽肚子沒問題,再加上七八兩銀子,似乎一個人能活下去吧,怎麼還跑去挖礦呢?
“康熙年間的物價是……”
李肆在兩個時代的記憶裡翻找著資訊,他雖然也研究過清史,但相關資料只模糊有點印象。比如說康熙後期,米價大概一石一兩銀子,田價大概一畝四五兩,可更細的東西就不清楚了。而這個時代的“李四”,又是個不知柴米油鹽的傢伙,印象也不怎麼深。
在田壟上走著,李肆的翻找也漸漸有了結果,原來是這樣啊,這日子,還就是一個字……苦。
之前父親病亡,喪事不僅花光了父親的積蓄,還將那十畝水田的田骨賣了出去。而他謹尊父命,前兩年一直堅持讀書。為了能有童生的資格,必須入私塾,那十畝田的收入,大半都拿出來當了塾師的脩金和節敬,不是靠著關鳳生的照顧,他連吃飯都成問題。
很遺憾的是,幾次縣試,他都沒考上,更不用說府試和院試。去年粵北天旱,水田短收,入手的銀子也大幅縮水。他“李四”感覺到了生活的壓力,不得不淡了考功名的心,去礦場當了礦工,每月掙個七八錢銀子,這日子總算才勉強過得下去。
七八錢銀子能幹什麼?清朝綠營兵的戰兵每月一兩五錢銀子【2】,還有三鬥米,即便是在康熙朝,也都在叫活不下去。李肆隱約記得,在這個時代,一斤豬肉算成銀子要三分左右,一兩等於十錢,一錢等於十分。也就是說,他當一個月礦工,能買二十來斤豬肉。以李肆穿越前的豬肉價計算,每個月工資相當於四百塊,加上水田的租子,還有口糧田的收入,似乎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