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武祠肯定是進不了啦,忠烈祠該有自己位置。

噗……

等來的不是刀鋒,而是一股腥熱的液體,接著那清將仆倒在自己身上,正急促地呼吸著。黃慎睜眼,見到那張面目還是那般漠然,可仔細看去,疑惑、不捨和解脫的神情正變幻迷離著。一柄砍刀劈在他的腦袋一側,紅漿滋滋噴個不停。

“你們這些書生真是沒用……”

怪異的腔調響起,這是配屬他這一翼廣西內衛的翼長,是個僮人。

“他叫什麼名字?”

被夥伴拉了起來,看看身體還在抽搐的清將,黃慎隱隱覺得惋惜,那張面目,不像是該死在此處的人吧。

他不死,我就該死了?接著黃慎失笑,招呼著僮家漢子,朝戰場深處走去。

“我哈元生……不該死在此處!”

千總掙扎了半天,嚥氣前終於唸叨出這句話。

前世晉為揚威將軍,貴州提督,留名平苗戰爭的一代名將,在李肆所改變的歷史裡早早退場,正如命運已經改變的黃慎一般。隨著哈元生的死亡,黃慎的前進,湖北、直隸等部綠營不斷潰決,僅僅一個上午,鷹揚軍和虎賁軍就自撈刀河岸向北連破十來道壕溝壘牆,突入六七里地,擊潰三四萬清軍。

接著英華軍攻勢猛然一挫,就像是啃蘋果過猛,一口咬到了果核。整整一個下午,英華軍只再向前推進了兩裡不到,佔了三道溝塹,還遭受清兵反撲,差點丟了一道溝塹。

雙方在雨水泥地裡拼殺不止,不少士兵的刺刀都崩掉,不得不用上隨身的砍刀短斧。從上空看去,火紅浪潮阻於一道雜色礁石前,礁石不斷崩裂,紅潮也不斷破碎。

“滑頭……”

壘牆前,黃慎扶住自己的僮人同僚,悲聲呼喚道,一杆梭鏢透穿了他的胸口。

“我先去佔位置了,記得你欠我的畫,我橫刀立馬,馬蹄下全是被我殺掉的韃堊子兵。”

這個姓華的僮人沒有什麼感慨和遺言,就只想著黃慎欠他的東西。

“放心,我一定畫好,留給你兒子當傳家寶。”

黃慎不迭地點著頭,看著“滑頭”閉目嚥氣,他想哭,卻又哭不出聲。轉頭看前方,又一波清兵湧了上來,他低笑搖頭,心說如果自己也戰死,這畫也該是沒著落了。

紅衣雜衣撞在一起,刺刀和腰刀梭鏢來往交擊,撈刀河北岸深處的喊殺聲,遠在鐵爐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天王,算上配屬的內衛兵,鷹揚軍青浦營和前營死傷近千!虎賁軍前後營死傷一千五!一天的死傷,就等於前三個月總合!”

夜裡,聽著帳外的雨聲,範晉拿起傷亡統計的報表,手抖得如篩糠一般。

“我建議攻下長沙城,全軍休整,等待雨晴。只要我們轉攻為守,清兵奈何不了我們,康熙也沒時間繼續守在這!羽林軍正從西北而來,他絕不敢腹背受敵!”

範晉的方案相當於放棄,帳中其他軍將,包括虎賁軍統制孟奎、鷹揚軍副統制,青浦營指揮使方堂恆以及張應、韓再興、何孟風等營頭,臉色很沉重,都沒出聲表態。一天惡戰,原本的激昂之心也冷靜下來,開始權衡這般付出,是不是值得,而範晉的方案是穩妥之策。

英華軍確實不懼雨戰,但畢竟沒有槍炮之威,對上頑固之敵,總是要付出傷亡。這麼打下去,清軍固然傷亡慘重,可英華軍也在大出血。

“韃堊子皇帝該就是抱著比拼誰耗得起的心思,據報他還有數萬綠營正從北面趕來。這幾天就能過嶽州,除了遮護側翼,抵擋羽林軍外,估計也是繼續填在溝塹裡,跟咱們對著耗。”

範晉不好強硬堅持自己的方案,就以新得的情報來委婉表達。

李肆一直支著下巴,目光投在大帳頂上,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