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別亂劃,這畫旁的空牆就是專為諸位留名的。”

見有書生模樣的遊客興致大發,掏出廣東已經流行的硬墨筆,就要在畫上來個“某某到此一遊”,說書兼導遊趕緊攔住,將他導向旁邊的空牆,那上面已是密密麻麻的留名,就剩些邊角。

瞧瞧十里長牆,這樣的留名牆幾乎佔了一半,段雨悠也不由抽口涼氣,來這新會“觀光”的人,怕該有百萬之眾了吧。

“準是我那叔爺乾的好事,這等豎起靶子,同仇敵愾之舉,還真是匯聚人心的良策。”

段雨悠正浮想連翩,一聲炮響,嚇了她和周圍遊客一大跳,六車更是急急來牽自家小姐,還以為是要打仗了。這可不是風景勝地,不遠處就是新會縣城,就是戰場。

“去看下一場,誦書換糧,諸位跟上啊,慢了就看不到了。這炮聲是在提醒他們該登臺了,不妨事的。”

導遊帶著眾人上了一處高臺,段雨悠也拖著心中惶惶的小侍女跟著去了。上去後正見到半里外新會縣城的城門樓上,一群服色頗為怪異的人剛剛露面,說怪異是不類常人,但細節卻看不清楚。

“租千里鏡啦啊,十文錢而已,對面情形可看得再清楚不過……”

有小販開始招攬業務了,段雨悠一揚下巴,六車趕緊掏錢租來。就著千里鏡看去,段雨悠喔的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見為真。

那還是人嗎?一個個形色佝僂,衣衫襤褸,不少人還披著床單,掛著布條,大剌剌地在城頭端坐,展開手中書卷,正氣凜然地念了起來,字正腔圓,竟還真是讀書人。

“他們為何唸書啊?”

六車在一邊呆呆地問。

“不念書,這邊就打*,你看城牆上那些坑坑窪窪的印子,那就是之前某天他們荒廢了這活計,被轟了十多炮,新兵營還擺出了攻城的架勢,嚇得他們趕緊又出來唸書。”

導遊盡職地解說著。

“為何唸書就不打*了?聽說英華大軍所向披靡,什麼城都攻下來了,這小小新會縣城,為什麼還擺在這裡圍著?”

六車就像是個好奇寶寶,一口氣吐出無盡的問題,周圍眾人都呵呵笑了起來,攻下來了,大家還怎麼能親眼見到這些禽獸不如之人的嘴臉呢。

“那是……天王仁義嘛,終究是老百姓,終究是讀書人,不願加害於他們。”

讀書人念著官腔,段雨悠擰了六車一把,讓還不罷休的小侍女住了嘴。

“真正的新會人,即便有糧食接濟著,怕也早沒力氣上城頭唸書了,城門樓上這些人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像吃過苦的樣子,是從哪來的?”

“噓,低聲些,那都是袁總辦僱來擺樣子的,新會城裡,除了幾個死硬書生還跟著那個教諭在床上挺屍,其他人早就跑出來了。”

眾人津津有味地看著這奇異景象,角落裡卻有這樣的對話,段雨悠隱隱聽到,莞爾搖頭,果然如此。

從高臺下來,在那路標大桅下的集市閒逛,滿目全是各類家譜、紀事,說的全是明清交際時新會縣城的樁樁事蹟。

“四孝烈秘聞啦,廣州精巧軒限量版,兩錢銀子一套,只有九百九十套啊,來晚就沒了啊”

“清韃暴行錄,剛剛出爐,獨家紀事,先知先曉先潮啊,四十文一本”

“黃秀才驚湯記祖輩親口敘事,絕對真實黃家後人賣祖背宗也要揭露的醜陋往事”

呼喝聲不絕於耳,竟都是將新會舊事當作街坊秘聞一般販賣,還不止如此,還有賣各類跟當日新會圍城有關的舊物,直讓段雨悠和六車瞠目結舌。

“就是這家藉著賣煮人湯鍋的名頭,暗中在賣什麼新會女兒香的酒肉之食”

接著一人引著一隊巡差匆匆而過,闖入一家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