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何銘說無論能不能康復,中秋節以前我不再畫了,我要集中精力配合老中醫的治療。如果我能恢復,我收回以前的話,我甘心情願給你畫一年不拿一分錢的工資。何銘什麼也沒說,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理解和支援。

我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麼過的。我每天都盼著星期六,而一旦在網上和她相見,又突然沒了話說。我甚至後悔說了那句幫她找人的話,因為每次見面她都要尋問進展和結果。我狠著心紅著臉一次次騙她。我說我已經託了許多朋友打聽,我在電視臺和報紙上都做了尋人啟事,我說我到打字社印了許多小報,趁天黑把它們貼得滿街都是。

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麼。我不敢照鏡子。我不知道現在臉上掛著的是崇高還是卑瑣。我每天夜裡失眠,腦子裡胡思亂想,但是早晨起來依然精神爍爍。我揪下一根頭髮用尺子量了量,它居然長到了一尺二寸長。

我已經是個瘋子了。

我是一個變態的瘋子。

按老中醫的話說,我的治療很順利。可是我的雙腿依然沒有感覺,我不知道他的話是安慰還是故意的。我根本顧不上多想。

日子過得好快,還沒有覺得酷熱幾天,天氣就開始轉涼了。越接近中秋,我的心越煩躁,因為我的腿絲毫沒有起色。我無法使自己平靜下來,那顆心始終在雲層裡飄著。

何銘在一箇中午非常真誠地和我談了一次話,他說,你已經盡了全力,不能如願以償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你試過,努力做過,你不應該後悔,更不應該因此而墮落。

我訕笑著說,何銘,你怎麼能說我墮落呢,這是一個非常難聽的詞,它不適合我。何銘沒說話,從桌上拿過一面鏡子,慢慢舉到我的面前說,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除了墮落,沒有更恰當的詞可以形容。

兩個月沒有照鏡子了。我終於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