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龍吟從水下傳出,「嗡」地敲過每一個藏在水下的船艙與貨廂。

「除穢水龍,」透過轉生木,奚平聽見那「老泥」沉聲說道,「天機閣的藍狗在搜這片水域!」

「不可能,他們怎麼知道的?」 白臉愕然道,「『禁窺』銘文下,別說龐戩,就算築基來了也斷然掃不到我們的蹤跡!」

「天機閣背後有玄隱山,玄隱山什麼底蘊,你又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們最近風聲緊了。」阿響結合奚平教她的話術,與多年菜場討價還價的本領,一口氣說道,「你們連天機閣的追蹤都防不住,還想去劫靈礦?好笑,我就問你們,這些年誰成功過?你們要是有本事就自己幹去,什麼五五一九二八的,成功了都是你的,咱一分也不要!這位老伯伯,靈石能不能拿到,關鍵在我們,不在你。我們就算缺人手,也有的是人願意來合作。是你非我們不可,不是我們非你不可,要我說,五五分還要少了呢!」

「老泥」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們確實不比別人高明,也沒有什麼築基升靈當靠山,但我們是有道心的人。你抬頭看看不染塵埃的朝聖路、酒肉發臭的大宅門!我們求取靈石、苦熬修為,為的是砸碎這些壓在百姓頭頂的神仙石像、貴人金身,給泥裡爬的人們爭一片天!那些鼠輩算什麼?你們不是口口聲聲『寧死霜頭不違心』嗎?」

奚平立刻抓住重點:百亂之地名不虛傳,夠亂的。梁某人果真勾三搭四,跟不止一撥邪祟暗通款曲……而且什麼叫做「他們沒有築基升靈當靠山」,那意思就是說別人有了?指的是誰?難道眼下邪修裡升靈築基滿街跑,天機閣還不知道?

阿響卻忽然詞窮,「給泥裡爬的人們爭一片天」這話不輕不重地砸在了她心上,將她年幼卻風霜遍佈的胸口砸出了一片塵埃。

就在這時,龍吟聲再次響起,更近了!

奚平心裡一動,他剛問過支修什麼叫「除穢水龍」,師父說是一種開路仙器,水龍過處,能在海里掀起潮。

那在運河裡動靜應該更大,他們這裡怎麼看著晃動這麼輕?

難道他們不在水裡?

不對,不在水裡的話,應該根本不會晃。

是了,那白臉拿來照明的東西是枚夜明珠……奚平一開始還沒留意,這會兒才回過味來,這些邪祟不是要省吃儉用攢靈石嗎,有必要這麼擺闊嗎?

他就飛快地問阿響:「你說的那股香味,是不是有股熟爛了的荔枝味,還有點覆盆子的藥味?」

阿響還沒回過神來:「……荔枝什麼味?」

奚平啞口無言片刻,搜腸刮肚地描述道:「就是……甜得發膩,但仔細聞,裡面有股微酸微苦的藥氣。」

阿響依言悄悄吸了口氣,品了品:「好像是有股藥氣。」

奚平立刻抬頭對支修道:「師父,我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艘運雪釀的船上,他們船上好像有『不動艙』。」

雪釀貴得離譜,堪比金液,也異常嬌貴。火氣、煙氣、強光、劇烈顛簸……據說都會讓上好的雪釀變質。大宛境內只允許銷售南礦出的雪釀,水路漫長,為防路上顛簸損壞,貨船裡往往會裝一種特殊的降格仙器,叫做「不動艙」——有點像芥子,但不像真芥子那樣可以摺疊時空,只是一個可以懸在船體裡貨艙,不管船身怎麼折跟頭打滾,裡面的不動艙都幾乎不受影響。

支修皺眉,難得嚴肅:「你喝過雪釀?」

「啊,喝過一次,也沒味,跟泡了三四水的茶末子似的,就是個貴,後來他們再叫我就懶得去了。」奚平道,「師父,怎麼了?」

「既然不好喝就別再碰了,」支修沒細說,只道,「那是靈石瘴,損道心,對修行有害。」

他這次連紙條都省了,直接打了個指響。

龐戩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