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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宿塔的反應比頭天在畫舫渡口的心宿塔還要迅捷。
塔簷上青銅鈴才剛一動,三條藍衣人影就隨著白光飛掠而出,幾個起落已經到了南街。
此時丹桂坊的南街一片混亂,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好幾戶院子的角門和後門都已經被紙錢撞開,家丁和侍衛們像被餓狼攆著跑的羊。喊人的、唸咒的、舉著火油和火把直接往地上潑的……不祥的火光騰起,已經有四五個人翻到在地,周身裹滿紙錢,不知是死是活。
幾個藍衣人落在周圍院牆和高高的路燈架上,為首一人裝束與其他人略有不同——腰間多了一條繡了仙鶴暗紋的銀腰帶。
因角宿塔緊鄰皇城,是京畿重地,守塔人都是天機閣中的大人物。
當夜值守角宿塔的,正是坐鎮京師的天機閣右副都統龐戩。
龐大人寬肩窄腰,生得濃眉大眼,臉上鍍著古銅色的風霜,莊重的寶藍長袍也壓不住他身上那股子野性。
他看著不像是玄門半仙,倒像個浪跡江湖的落拓劍客。
掃了一眼地上的紙錢,龐戩從懷中摸出一枚哨子,寸餘的小哨,吹出來的聲音卻比號角還低沉,隆隆如悶雷。哨聲未落,角宿塔中又一隊藍衣人循聲而來。
轉眼,六個人間行走齊聚丹桂坊南街小巷——據說每個青龍塔中留守值夜的總共才七人。
正準備順著內院院牆爬過去燒紙的奚平一呆,目不暇接地看著藍衣人們結陣,眼珠跟不上那些快成虛影的人間行走們。
龐戩抽出一把兩尺來長的旗,猛地擲向地面。
「嗆」一聲,也不知他有多大手勁,木頭旗杆跟切豆腐似的,直接穿透青石地磚,穩穩噹噹地立穩了。
以那旗為中心,六人所在之處為憑,地面上轉起了一個巨大的「旋風」圈,一股腦地將周遭紙錢都捲了進來。
那些紙錢一被卷進陣中,立刻自燃,它們掙命似的往遠處飛,拉鋸了半天,到底紛紛被「旋風圈」吸了回去。一時間,空中飛滿了火蝴蝶,狂舞一陣,最後化作灰燼落下。原本無色無形的旋風卷裹了無數紙灰與煙塵,變成了一根通天的大煙筒,將整個丹桂坊弄得像南城外的廠群一樣烏煙瘴氣。
足足一刻光景,散了滿街的紙錢才燒乾淨,聲勢浩大的狂風暫止,馬車裡嚎喪的屍體也不知什麼時候閉了嘴。
「噗通」一聲,那屍體掉了出來,臉朝下拍進了滿地塵灰裡。
貨真價實的,他「塵歸塵、土歸土」了。
南街鴉雀無聲,好像集體被拖進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噩夢裡,除了侯府院裡蹲在牆頭的世子爺,沒人敢露頭,沒人敢吭聲。
唯有丹桂坊奢侈的風燈亮如白晝,給地上橫七豎八的碎屍爛肉鍍了銀邊。
此夜畫舫無聲,金平沉寂,菱陽河對岸傳來遙遠而模糊的梆子聲。
二更天了。
龐戩瞥了奚平一眼,一拂袖把他從牆頭上颳了下去:「誰家的缺心眼玩意兒,什麼熱鬧都看。」
他率先從高處跳了下來,掐了個手訣收了陣旗——那淡黃色的小旗已經黑成了炭,旗上還黏了一片完整的紙錢。
龐戩像只警醒的獸王,湊近嗅了嗅那紙錢,隨後隔空一彈指,最後一片簌簌發抖的紙錢也化成了灰,從旗子上落了下來。
龐戩在手上套了一雙蟬翼般的手套,將倒在地上的人一一翻過來檢查。片刻後,他搖了搖頭。
別說活口,這地上保持完整器型的都沒幾位,稍一翻動就零件亂掉。
「從御林軍裡叫點人來支把手,再去心宿塔喊趙譽過來一趟。」龐戩一邊吩咐,一邊邁過爛肉,走到馬車裡掉出來的那屍體旁,將那屍體翻了過來,「男的,二十來歲……身上帶了私印,刻的是……『董璋』,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