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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恪說到這兒,停下來,阮沅難過得不知該如何去安慰他。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不來了,我日日夜夜盼望她能再來看我,和我說話,哪怕只說一句話也好啊!可我的祈禱總是落空,她再沒來看過我,我給她刻的石頭,也不能送給她了。也許那兩年她有秦子澗陪著,早已經把我給忘了。”

阮沅垂著頭,一聲不響地聽著,她知道宗恪喝醉了,這是壓在他心裡很多年的話,提起厲婷婷,宗恪在人前永遠是一副憎恨的冰冷臉孔,阮沅還以為他的心中,恨意會多過愛意,她從來沒聽他說起過這些。

“所以我早想過,寧可她恨我,也要伐齊,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舜天,我害怕被她丟下,只剩我一個人。”宗恪喃喃道,“可是現在你看,最後,還是隻剩我一個人,孤零零的。”

阮沅的五臟肺腑,疼得像被利刃割過。

她終於低聲說:“不是的,你不是孤零零一個人,有我陪著呢。”

宗恪轉過頭來看著她,他慢慢微笑,罕見的伸出手去,握住阮沅的手。

“幹什麼要在我身上浪費青春年華?”他低聲說,“早就和你說了,我是個壞人,你明白麼?做了很多很多壞事,殺了很多很多人。曾經愛我的,到最後都恨我你不怕重蹈她們的覆轍麼?”

阮沅一時喘不過氣來,她被宗恪握著手,渾身發軟,腦子跟著嗡嗡響!

“我不在乎。”她輕聲說,“你是皇帝也好,是江洋大盜也罷,是乞兒是小偷,我都不在乎。這世上,沒有孽業的只有佛祖。”

宗恪笑道:“我造的孽,怕是比旁人都多一些。若想贖罪,恐怕只有做和尚這一條路了。”

“亂說!”

“真的,我早想過了的。等兒能獨立了,不需要我了,我就退位,找個深山老廟去修行、贖罪。”

阮沅沉默不語,半晌,才啞聲道:“等你去做了和尚,我每天早早做好米飯和菜蔬,就在你下山化緣的路上等著,免得你走那麼遠的路、受人欺負。”

她這話說得平淡之極,但是聽在宗恪耳中,卻如雪山崩塌,轟鳴不已。

“謝謝。”最後,宗恪終於輕聲說,“阮沅,你真是個好人。”

他握著她的手,貼在耳畔鬢髮前,閉上眼睛。

屋裡很靜,雪落無聲,阮沅細細看他沉睡的臉孔,看他微微顫動的睫毛,不由得又想起那張臉,那眉如鴉翅,面色如雪的臉孔,那是曾經受傷後的宗恪,不知為何在阮沅心裡,記憶裡那張臉孔,漸漸和《玫瑰盟》結尾處,那個枯坐於大雪之日的金翰國王子的形象,重合在了一處……

良久,阮沅終於站起身,走到裡面,喚醒正打瞌睡的蓮子,讓他去把宗恪扶進屋裡睡,因為明日宗恪還得早朝。明日元旦,是正日子,百官要來朝賀的,天子不能遲到。

踏著咯吱咯吱的積雪,回到自己的屋子,阮沅沒有點蠟燭。

她還在想著宗恪剛才說的話。

宗恪的心裡,只有縈玉,他在思念一個得不到的人,她也是。

生長在宗恪心裡的,是一朵花,枯萎了,可是色澤和香味猶存,連同花影,留在他溫熱的淚水中。

可在她心裡,生長的是一根藤,不能開花,無法結果,只剩蒼老硬冷的莖,不停肆意攀爬、蔓延。

阮沅在做很危險的事,她自己清楚,如今,她已經深入到對方的日常生活之中,不知不覺,她藉著那些微小的點滴和漫長的時間,把宗恪的靈魂和自己的緊緊捆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