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倚在鋪著織金毯的羅漢床上的咸豐帝動了動身子,目光看向遠處的燭臺,眯了眯眼睛道:“你皇祖母時日無多,如此也算了卻她一樁心願。可是那歐陽芊,卻是過分聰明瞭些,不知是好是壞。”

“兒臣明白。”盧治的聲音顯得有些悠遠,“只是白氏朽木難雕。”

咸豐帝笑了笑。

“可你宮裡,是該給朕添幾個孫子了。到時,也好給朕找點事情打發時間的。”咸豐帝開玩笑一樣。

饒是不苟言笑的盧治,臉上也泛了些笑意,氣氛一時輕鬆起來。

“前些日子朕去行宮的路上,倒是給你選了一位閤眼的。”咸豐帝竟早有打算。

“一切但憑父皇做主。”

“改日朕讓皇后請進宮來,給你瞧瞧。”

盧治應了句“是”。

接下來,是一段短暫的沉默。

咸豐帝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瞧著兩張羅漢床之間的檀木小几。

“那白氏,你便隨她去吧。”咸豐帝忽然道。

盧治聽懂這話裡的意思,心中微起了一絲波瀾。

許多事情,他認為自己足夠狠心,可他的父皇,卻總會讓他覺得,自己做的還遠遠不夠。

“白老國公,去了也有些時間了,兩年多了吧。”咸豐帝的口氣隱帶了一絲追憶。

“是。”

“既是如此,白家的勢力……該收的。便收一收吧。”

“是。”

咸豐帝望著忽閃了兩下的燭光,似乎出了神。

眼前,忽然閃過白世錦那張堅韌固執的臉龐。

白卿。休要怪朕,不是朕沒給過你白家機會……可有些東西,譬如權力,該放則放,才能有新的生路。朕這麼做,也是想給白家留一條生路。

城外雁回山上的一處略顯老舊的莊子裡,傳出一陣又一陣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山上雖是較城中涼爽一些。但還是叫舊疾纏身的白福幾乎熬不過去。

身形痀僂的他拄著柺杖,艱難的朝院外走去。

院子外。有幾個十多歲的孩子在摘果子。

“小孩……”白福對他們招了招手,聲音蒼老而嘶啞。

他遞了塊碎銀子過去,道:“去城裡給爺爺送個口信兒,這銀子就給你們買糖吃。”

有錢拿。孩子們自然高興的答應下來。

時至晌午,落銀呆在紀海房中敘話。

“我聽弟妹說了,她懷蟲蟲的時候可沒怎麼害喜!哪裡像我,一天天的嘔。”紀海現在是三句話不離她的肚子。

這幾日,她在為自己害喜害的太嚴重而擔憂著。

畢竟自己屬於大齡產婦了,便不由地愈發上心。

“人跟人哪兒能都一樣啊,你就只管安心養胎,別成日胡思亂想的。”落銀邊拿鉗子給紀海剝核桃邊道。

紀海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

肖肖走了進來。

“小姐,外頭來了幾個小孩兒。說有人讓他們帶口信給您!”

“那你快去瞧瞧吧。”紀海看向落銀道。

落銀點頭,將剝好的核桃仁兒放到紀海面前的銀盤裡,拍了拍手上的屑。走了出去。

待至門外,聽了幾個孩子的話,落銀又賞了些碎銀。

孩子們多得了一份兒,便歡天喜地蹦蹦跳跳的走了。

落銀望了望正烈的日頭,有些猶豫。

但想到白福找自己肯定有事,還是咬咬牙找來車伕。朝著雁回山去了。

待落銀見到白福的時候,被嚇了一跳。

一個月前來看他的時候。精神還算不錯的,怎麼一個月下來,身子就忽然不濟到這種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