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是跟著祖父祖母長的,也不知道如今還會不會叫父親、母親?

又想到託端木芯淼帶回帝都去給他的衣物,也不知道大小合不合身?

繼而想到過些日子孩子開始懂事,看到堂兄弟姐妹都有父母疼愛,惟獨自己父母不在身邊,甚至父親還沒見過自己,會不會傷心難過、怨懟自己與丈夫……?

她想兒子時總會下意識的做點什麼,端木芯淼一行人還在半路上,在孃家時女紅平平、或者可以說非常之差勁的衛長嬴倒又做了兩件小衣服出來。

在衣襟上繡下最後一枚竹葉,端詳著紫綢衣上深深淺淺的竹葉,想到前人曾雲“未出土時先有節,已到凌雲仍虛心”的詠竹之句,衛長嬴忽然想起來自己小時候穿過母親宋夫人親手做的衣裳……

算起來她是個自幼頑劣的女兒,打小沒少叫長輩們淘氣,但五六歲時也被乳母賀氏教導著,奶聲奶氣的站在宋夫人跟前說著賀氏私下裡教的話:“母親辛苦了!母親日夜操勞家事,女兒的衣裳叫下人去做也就是了,何必再勞累母親?”

那時候宋夫人感動得淚落紛紛,摸著她的小臉一個勁的說自己不累,又說自己空閒得緊……衛長嬴聽得多了也就相信了。

如今想來,瑞羽堂裡那樣的暗流洶湧,即使母親有祖母扶持,明面上無人敢招惹,可私下裡豈能完全一帆風順呢?

只不過啊……對於子女,母親永遠都能有空閒的……

也不知道,如今母親與祖母,可還都安好?

上回鳳州的信裡,說父親的病已經大好了,如今只要照著常人的體虛慢慢調養……也不知道,瑞羽堂的局勢如今如何?畢竟衛盛儀固然已經廢了一半,但還有聖上,還有那個陰沉的六叔衛新詠……

沈藏鋒回到房中,恰好看到妻子捏著一半扎進綢料裡的針,望著窗外出神,竟對他進來都沒察覺到。

他走過去看了看一眼,含笑問:“又在給光兒做衣裳了?上次你已託義妹帶了好大一包去給他,再說帝都那邊肯定也會給他做的,他哪裡穿得了這許多。”

“帝都那邊給他做再多,我給他做的總是不一樣的。”衛長嬴呆了一呆,白他一眼,這才把針穿過去,嫻熟的打了個結,沈藏鋒看她把手伸向一旁的剪子,忙拿起來替她把線剪斷了,笑道:“你心疼兒子,我卻是心疼妻子,光兒橫豎不會缺了新衣的,你瞧瞧你這些日子以來做針線把手指勒的。”

衛長嬴不理他,一撣衣襟,站起身來,把衣服抖了一抖。對著光看了半晌,見針腳雖然有幾處不自然,但大致還能過得去,黃氏幫忙配的顏色也是極雅緻的,暗鬆了口氣,笑問:“你瞧這件袍子,咱們光兒穿著好不好?”

沈藏鋒笑道:“你這樣喜歡竹子嗎?我瞧你給光兒做的衣服,花紋似乎都是竹子?要不咱們移兩株來這庭裡栽著?”

這話才說完,就被衛長嬴又白了一眼,道:“我倒是想給光兒繡點更好看的,可這也得我把繡技練上去啊!”

……她在孃家時光顧著惦記練好了武功揍夫婿了,女紅縱然學過,卻差勁得很。如今能繡這麼一片竹葉,已經是到西涼之後,閒來無事、思念沈舒光,用心思練了的結果了。

沈藏鋒聞言,笑意更深,道:“我就說麼!頭一次見你親手給光兒做衣服,我被嚇了一大跳——我就想你怎麼會做衣服的呢?還會刺繡……你親手獵幾隻野味做成肉乾送去給光兒我倒覺得沒什麼好驚訝的。”

“你道我什麼都不會,嗯?”衛長嬴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哼道,“我之前只不過沒功夫練,手生而已。”

“那如今怎麼也不給為夫做一件?”沈藏鋒趁勢問。

衛長嬴就推他,道:“去去去,光兒兩年後的衣裳我都還沒做完呢,哪裡輪得著你?”